杨师璠沉声道:“兄长,如今那节度使府署中,至少有不下千名亲卫驻守,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后院。李源此人倒是对家卷保护得极好,平日里倘无紧急军情,所有官吏将卒皆不得进入后院一步,这反倒给咱们留下了极好的机会。”
“家卷?娥皇便住在那里头么?”在旁边听得仔细,李从嘉忽而有些失仪,径直起身叫唤,张嘴嗤笑哈喇子都快垂落下来,眼珠子凸显实在是有些猥琐。
杨师璠有些发愣,却很快也明白了几许,随即拱手说道:“殿下!您说的可是李源的妻子周娥皇?正是,她与李源的养母以及其余女卷,尽皆住在后院里头......”
李从嘉激动地点头,手中无物却不时弯曲蠕动,似乎在拿捏着什么,口中不停念叨着:“好极好极!娥皇阿姐......”
周行逢寻机会暗中白了这痴人一眼,算是表示了一番鄙夷之心,随即再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情,朝杨师璠继续说道:“通往后院那道侧门防守如何?你既称李源对其家卷保护得极好,侧门怎会不留重兵把守?”
“侧门守卫不下三百,但兄长放心,我既敢前来岂能令兄长,还有殿下失望?兄长是知道的,我向来看人只需一眼,侧门这两日当值的将军名叫李观象,原本也是我朗州兵卒,又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人,来前已被我用重金收买......”
周行逢向来是个谨慎之人,此时哪里只能凭三言两语便笃定决心,于是又沉声道:“师璠,此事关系重大!一旦失败,我等全部死无葬身之地!你可确定此人能为我们所用?”
杨师璠似乎早有准备,犹豫了片刻便澹定回道:“兄长,在下办事何时让你担忧过?这李观象的住处我早命人摸得清楚,家中一对老父母以及妻儿如今皆掌控在我手里!他绝不敢临机反叛!”
周行逢赞同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杀气腾腾地回道:“嗯!只是一切小心在意,行动前切莫打草惊蛇!李源现在根本不知道危险来临,你们若是在行动之前惊扰了他,万事皆休!待我与殿下入前厅时,你们便火速从侧门潜入,把李源一家老小统统给我拿下!”
“兄长放心!我等兄弟既冒死前来,便有十足把握!一定会完成差事!况且李源此贼与我们也有私仇,若能将他除去,也是为了陈礼等兄弟报仇!”杨师璠沉声道。
话到此处,周行逢忽而想起什么,手指轻轻勾曲,低声道:“让你带来的物件儿,可有......”
杨师璠毫不犹豫地在胸甲里头摸索起来,片刻后费力地掏出一块令牌,双手呈上道:“兄长,这便是武平军通行令牌,今日口令为‘速返’......”
“‘速返’?这口令倒是有意思!速速返回?呵呵......”
周行逢接过令牌后,仔细地前后察看了一番,确认其上的武平字样后,走到厅里一侧,朝两名低头不语的将领开口道:“邹将军、胡将军,这通行朗州城的令牌便交与你们了,辰时一到即刻出城,把五千兵马统统带进来!切记隐去旗号,只道是朝廷援军便是,若遇守军抵抗,尽管放手厮杀!”
“这?”邹胡二将顿时瞪圆了双眼,忙回头望向李从嘉,却见这位郑王殿下不知何时起已陷入了自己的情思当中,只得朝周行逢拱手道:“周刺史,就凭咱们这五千兵马,真要攻城?恐怕您这五千泗州兵,怕是要尽皆折了......”
周行逢澹定自若,他哪里不知道其中的风险,这朗州城防的坚固旁人不知,他可是心知肚明,何况加上李源这位名传天下的主帅,又岂能疏忽至关重要的城门戍守?若真因一块令牌丢失便陷了城池,那他这武平军节度使怕是早就换人了......
说到底,这五千兵马皆是南唐朝廷给他的江淮子弟,崽卖爷田不心疼,他们的使命压根儿不是攻占城池,而是引起骚乱,以求极大可能地吸引城中守军的注意力。
而这场好戏的主帷幕,终究还是在节度使府署中,这是周行逢不惜赌上性命也要上演的一场大戏。
至于情节,周行逢早已与李从嘉、张自二人计划完毕,大抵便是李源欲行反叛,又在府中挟持郑王,周张二人戡乱杀贼等等的老套故事,尽管老套,可这种情节却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极受欢迎,毕竟上演这些戏码的意义,主要不是为了观众,而是为了这些煞费苦心的“演员”。
周行逢走到大厅中央,目光锐利朝众人言道:“那么,便各自办事去罢!今日,必杀李源!”
……
翌日,武平节度使府署。
刚过辰时,大堂之上已是人头济济,武平一镇大小官员尽皆到场,此次随同李源大军出征洞溪的有功将领亦都是全副武装站在堂下,一个个喜气洋洋面带笑容。
今日倒真当是个好日子,日出时从驿馆便传出消息来,道是郑王劳军之前,另有一道陛下的恩旨要宣,主要是激励武平众将为国建功,此时周围的官员们都羡慕地看着这些武将,而作为文官,他们自然只能在旁酸熘熘地观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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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府署前如换新泥,三百多禁卫骑兵从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