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阳光逐渐刺眼,还是打斗心神紧张的缘故,杨师璠等人开始汗流浃背,此时顾不得将地上的尸首拖入草丛之中,便径直朝后院深处寻去。
方才的杀戮虽然众人极为注意手法,但还是免不了发出一些声响,众人迅速越过一道长亭后,来到一处规模更大的院落,见其中传来喧闹之声,下意识躲在围墙阴影之下听了一会动静,确定声响中皆为娇柔女声,周围并无异样后,杨师璠果断打了个手势,众人继续往里摸去。
前方院落显然与外围的几处别院不同,不仅占地甚是夸张,东西更有几座典雅方正的亭阁,贯穿其中的回廊上都挂着各种珠饰,数十名侍女正顺着长廊来回奔走,各自忙活着手头的事务。
杨师璠等人隐于回廊之下,离人群不过十步之内,但这时动手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此处回廊实在是空旷,但凡有动静,必会惊动院落中人。此时还未寻见周娥皇与刘氏的踪迹,若是令她们有所预警,事先躲藏起来,岂不是又得费劲折腾,需知此刻的时间有如性命。
但好在这些侍女的轨迹都在目光之下,或是府上主母对她们训练有方,一个个只顾低头走路,并未东张西望与迁延,倒也不用杀了她们通过此处。于是众人借着花丛和廊阁的暗影,起落之间矮身躲避,踩着侍女们巡逻的空隙穿越此处。
越过长廊,便到了院落中的几处假山与花坛,但见杨师璠等七人身如飞鸿地在花丛树木之间穿梭,身法手法都干净利落之极。
很快几扇门窗便近在眼前,精致干净的窗花许是日光照射,微微有些透光,杨师璠等人在十余步外的花丛之中,便远远地瞧见房中走动的人影清晰可辩,甚至还隐约听到一些模湖的对话声以及嬉笑声。
能居住在这座豪华院落的,纵使不是周娥皇,也必定是府上地位不凡之人,杨师璠面露凶光,吐了口吐沫在手心里搓了搓,接着其余六人各分两队,迅速朝东西两侧移动呈扇形逼近,既然互相照应,又能防止目标逃脱。
杨师璠弓身疾走,当先来到房门前,手中明晃晃的刀尖缓缓扬起。正欲破门而入时,只听见屋里“叮”一声轻响,似是乐器发出的急鸣。突如其来袭入耳中的尖锐声响,哪怕只是单个音符,瞬间众人倒是如同做贼般紧张,在落地的凋花长窗之侧努力喘息调理。
聆听动静之时,但听得屋内又响起琵琶柔弦,伴随悠扬歌声轻柔,竟有一女子歌声婉转正哼唱着一首曲子。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这几句唱词哼完,若是稍通诗文之人,自然能辨认出这是李太白的名作《清平调》,而若是精进乐理之人,亦能分辨出这女子的唱腔虽然空灵,但明显咬字断句有些生涩,音准亦是忽高忽低。
但窗外的这七名糙汉子,大多出身贫贱,唯一接触过诗文与乐曲的,杨师璠勉强能算上一个。好歹担任过数年武平军节度使麾下的掌书记,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声色犬马几乎是每个当权者的必备消遣,虽然杨师璠此时分辨不出屋里女子唱功好坏,但直觉却告诉他,这种曲调与唱词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的。
随着琵琶丝弦“嘣”地一声怪响,曲声戛然而止,屋里随即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这便是金陵的曲子么?姐姐唱得真好!”
“我只学着唱过两回,实在太过生疏。清盈你就莫要取笑我了!不过这倒不是金陵的曲子,听说这首《清平调》是二百多年前在长安流传的,好像是宫廷乐曲......”
杨师璠蓦然回过心神,金陵?长安?宫廷乐曲?加上“清盈”这个名字更是熟悉,不正是月前溪州彭师裕送在李源府上为质的胞妹么?这事儿可是全城皆知。蛮女怎会在这座院落,而她口中呼喊的姐姐到底是谁?
思绪忽而混乱起来,心神摇曳片刻后,杨师璠双眼骤然清明,内心一阵狂喜,难道这屋里头便是李源的妻子周娥皇?虽然李源从迎娶周娥皇那日起,便将这绝色娇妻保护得极好,几乎不轻易抛头露面,就杨师璠这等小角色自然无法窥见,但李源这位妻子善乐曲一事,不知从哪个多嘴的下人口中传出,早就人尽皆知。
人在兴奋的时候,往往会对眼前的事物报以乐观的态度,杨师璠此时越想越笃定,心中不由得直呼,真乃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佳人自投罗网,何必再做徘回?
“上!”杨师璠一声断喝,眼前这一排长窗几乎在同时被推开,七人手握刀剑发出狰狞的嘶吼,一瞬间便带着摄人的杀意,身形激射而入。
遭遇如此意想不到的突然袭击,屋里顿时响起一片梨花带雨的惊惶哭嚎,杨师璠迎面撞上四名侍女打扮的少女,看也不看手中长刀挥舞作响,一阵可怖的血肉碎裂之声大作。
侍女们纷纷带着尖厉的惨叫声,倒地毙命。许是挥砍太过用力,侍女们方才又下意识躲避,杨师璠刀过之处,竟将墙壁立柱上的镂空凋花划得稀烂。
闯入者残暴的杀戮行径让人惊恐而绝望,侍女们倒地后,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