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县衙前,县令姚雄穿戴整齐带着青阳县大小官吏整队迎接。年近七十的姚雄面容清俊整洁,虽然老态,但并不邋遢。脸上也并没有因为即将迎接上官而神色紧张,而是十足地平澹安静,似乎并未受此事影响。
一大帮的属官衙役之中,大部分都站在姚雄身后,其中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垂着头满腹心事的站在离众人稍远的地方,本就矮小的身材此刻显得更加落寞孤单。
青阳县令姚雄,虽然在官职上只是一名小小的县令,但从其接待上官的态度上便能看出他的特殊位置,一般而言,但凡京城来人到地方州县,县令向来都是早早地迎接到城门之外,不说阿谀拍马,起码也要殷勤备至给上官一个好印象。
但姚雄清晨得知消息之后,却只是下令在衙门前迎接,根本没有任何隆重接待的表示。对于这种显然不符合官场惯例的举动,青阳县大小官吏却无人觉得不妥。
只因青阳县的位置实在是太特殊,境内的九华山中可是居住着堪称南唐第一开国元勋的人物,而这位被皇帝李璟日夜忌惮的人物,更是特殊到李璟不得不重新起用年近古稀的前中书侍郎姚雄来屈尊担任此地的县令,故而对于姚雄如何处事,自然不能只是以官职大小来衡量。
今日这一回,更是没有人比姚雄更明白这次事情的严重性,自清晨时分起,他便收到了包括兵部尚书李征古在内的数名朝廷重臣先后入城的消息,又听闻了近日朝中发生的大事,立即便明白了两者之间的联系,而这一帮重臣显然是奔着九华山而来,自己担任县令这三年来,青阳县可还从未有过这等阵仗......
眼下得知又一名重臣枢密副使魏岑即将到来,姚雄此时站在衙门前的广场上,平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落寞,实际上他的心思却不在魏岑身上,而是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过往。
曾几何时,他姚雄也是侍立在皇帝身旁、参与朝堂中枢之人,那可是威风凛凛的京官,或许是羡慕,又或许是觉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最终还是没改掉自己性格上太过耿直的缺陷,否则怎会与九华山那位结为死仇,最终又是因为这一点,退隐之后还被皇帝强行征召回来,不得已接下了折磨人的差事......
本来姚雄在七月时已给皇帝上过一道奏疏,言辞恳切想辞去这个敏感又煎熬的官职,却没想到这奏疏就跟石沉大海一般,音讯全无,而过后自己又再次陷入了以前犯过的错误里,半月前转而给御史台上了一道言辞激烈直砭朝政的奏疏,意在引起当权者的重视,讽刺的是仍然没有半点回音,这种被故意无视的感觉简直令人抓狂又无奈。
衙门广场前方的街口马蹄声轰鸣,各怀心事的姚雄以及大小官吏纷纷抬起头来朝来处张望,看到奔驰而来的马队,以及马上全副武装的亲卫时,众官吏赶忙上前拱手俯身恭候,毕竟魏岑这位枢密副使可是眼下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至于在场的官吏中有多少人想着攀附,有多少人暗中鄙夷,无从预测。
姚雄静静看着马队到了面前,看见打头高高端坐马上的魏岑冷漠的双眼,整整衣衫,上前拱手道:“青阳县令姚雄,恭迎魏使相一行。”
魏岑高高坐在马鞍上,面对姚雄的拜见反应冷漠,甚至没有下马的意思,只哼了一声便策马而过,直到将坐骑骑到县衙的高阶之下,才勒马站定,翻身下马。
跟在后面的张文表却并没有如此,对于姚雄,归顺南唐不到一年的张文表自然是听都没听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作为最起码的尊重,出于初来乍到的情况下,张文表的态度倒是平和了许多。
当姚雄尴尬地站在原地的时候,张文表跃下马背来到他的面前拱手道:“姚县令,有劳了。”
姚雄转过头表情明显有些讶异,他哪里认识这位人高马大的武将,而眼下既然魏岑到来,同行而来的即便不是魏岑的卫将,至少也该是与魏岑交好的将领,而当着魏岑的面前,张文表这番截然不同的表现,确实让他有些惊讶。
“这位将军,不知你怎么称呼?”姚雄毫不掩饰地问出了心中所想说的话。
在魏岑的示意下,一名魏府亲卫朗声回道:“这位是殿直军的张虞候。”
姚雄愣了愣,连忙道:“可是朗州名将张文表张虞候?哦,姚某失礼了。“
张文表澹澹一笑道:“姚县令不必多礼,什么朗州名将,皆是过往耳,大唐无人不知,眼下朗州可有我朝的当世名将李源李大都督,呵呵......姚县令,不如咱们进衙门说话吧。”
姚雄皱了皱眉头,似乎听出了一股酸劲,急忙点头道:“好,好!”
张文表微笑点头,眼光扫过众官吏,虽然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行军打仗多年,忽而一眼便识别到了那位站在远处离群独立的黑袍老者,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自己,张文表心里甚觉古怪,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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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雄此时趋步过来行礼道:“张虞候,您先请!”
张文表呵呵一笑道:“不用多礼,咱们一起进去吧。”
魏岑已经步上了县衙前的高阶,亲卫头子魏三正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