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刚拟完旨命人送出,却见孙晟在软椅上起身,皱眉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但又恐惹陛下不快。”
李璟诧异道:“又怎么了?”
孙晟欲言又止,李璟皱眉道:“有话就说,都什么时候了,你对朕难道还有什么不可明言的么?”
孙晟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陛下,老臣方才建议,应火速指派大将前往北苑大营接管禁军六军,但细细想来却有些不妥。须知禁军大小将领皆听枢密院号令,如今非常之时,实在难知那些将领是否真的忠于陛下,万一其心有异,恐遭大祸!
臣本来想到陛下身边的祖卫尉,但臣来时听闻他已率殿直军前往接管城门,此时难以分身,因此臣如今有些犯难,不知此时该举荐何人为妥。”
李璟忽而有些愠怒道:“你的意思是,这偌大的金陵,此时朕除了祖重恩,竟无一大将可信?”
孙晟皱眉道:“这便是臣方才犹豫的缘故。还请陛下莫要多想动怒,非是将领们皆有不忠之想,而是非常之时还需多加谨慎。陛下,臣有个建议,既不用禁军将领,那么何不起用宗室,他们毕竟是陛下的血脉至亲——”
话未说完,却见李璟心里如同被蜜蜂蛰了一下,起身皱眉道:“宗室?朕看宗室也未必可信罢。”
孙晟微笑道:“陛下,普天之下与您最亲的便是宗室子弟了,若陛下觉得连他们都不可信,陛下往后又该信赖何人?陛下,切勿因一人之失而迁怒宗室,在他们当中,仍不乏对陛下忠心耿耿之人,况且起用宗室子弟,为的不只是此时,更是为以后。
陛下,我大唐自立国以来,可向来是天家和睦,这是我大唐皇室的颜面所在。”
韩熙载心中大动,暗自拍掌叫绝道,这孙晟果真了不得,既说中了皇帝的心病,又点明了用人的要害,终于,这是一步步地引出他们心目中的人选了。
但听李璟沉默了片刻,不置可否地眨眼问道:“你且先说说,宗室当中何人可用?”
孙晟在软椅上挪动了一下身子,沉声道:“陛下,老臣本想举荐皇太弟,既为嗣君,本该义不容辞,无奈他远在吉州出巡,因而不作考虑。此时金陵城中的宗室子弟,成年者不过数人。
其中齐王为人谨慎忠厚,又为诸道兵马副元帅,臣认为,他能担此大任!但六军乃我朝禁军主力,根基所在,依照惯例不可掌于一人之手,因此需有另一人为辅。这另一人,老臣举荐燕王,燕王是陛下嫡长子,亲贵莫过于此,有他前去,必可安六军将士之心。”
李璟皱眉沉思片刻后面色变冷,沉声道:“说到底,你是为了燕王吧?”
孙晟面色不改,冷静咂嘴道:“老臣实则是为陛下着想。陛下,老臣还是那句话,如用燕王,正好向天下彰显皇室和睦同心,这关系到陛下的颜面。”
李璟面沉如水,转头看着韩熙载道:“韩卿,你认为呢?”
韩熙载想躲却也躲不掉,看了孙晟一眼,见孙晟面无表情垂目不语,心知若不马上附和孙晟之言,自己以后定然会引发燕王猜疑,在这种关键时候,自己如何能不与孙晟同进退,否则众人的计划与努力便将落空。
“陛下,臣觉得孙相所言甚是有道理。但臣并未想那么多,臣一想到齐王与燕王,便记起陛下与齐王之间感情深厚,而燕王自小也有陛下仁达孝悌之风,十分礼敬宗室长辈,因此齐王自然也很敬重燕王......
总之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臣想由二位殿下前去必能马到功成,因为他们必不会自己拿主意,定然事事有商有量,对陛下竭尽忠诚,能齐心协力顺利接管六军,绝对不负陛下信任。哦,这些只是臣的一点想法,若有不妥,还请陛下恕罪。”
韩熙载的话虽然委婉含糊,但听在李璟耳中却明白无比。
李璟并非不知齐王和燕王之间关系不错,而且也并非不知孙晟韩熙载等人支持燕王争储,只是对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想太在意此事,就如前番他容忍郑王一党当权一般,不过是试探人心的帝王之术罢了,只是没想到这回还真试探出了意外,一个自己绝对不想接受的意外。
想起燕王,李璟忽而有些心生感慨,只因他对燕王的态度一直都是不断打压却又不断抚慰,所谓恩威并施便是如此。既不让燕王跌落深渊,又不能让他有非分之想。
何以如此,那是因为他太看重燕王李弘冀了!谁不疼惜自己的嫡长子呢?从“弘冀”这个名字的来由便可看出李璟的隐秘心思与寄托,自李弘冀出生起,自己便早已将他视为将来的储君看待,若不是烈祖非要令李璟在梓宫前盟誓兄终弟及,此时李弘冀怕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皇太弟既立,李璟无可奈何,只能暗中培养他心仪的嫡长子,因此自小李弘冀并没有享受几年养尊处优的宫廷生活,早早地便被送到扬州生养打磨,十五岁起封王在外掌军,为的便是让他远离朝堂是非,能够安心成长,但时刻又能感到压力,将来不至于成为心性恣意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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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北伐失利,虽然李弘冀有无可推诿的冒失之过,但说到底若不是陈觉冯延鲁胡乱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