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灵叩响书房暗红色的门。
沉闷的声音宛如叩在心房。
陆家是一个表面霁月风光,实则内里关系畸形的家庭。
自从那位姓江的陆夫人和情人偷偷私奔之后,陆父就像一间被戳了洞的密室,总觉得里面的人要逃离背叛、外面的人要进来掠夺挑衅,像是有被害妄想症一般,行事越发扭曲偏激了。
尤其是对江厌灵。
因为他以为……
“进来。”
一道清漠的嗓音自门内响起,打断了厌灵的思绪。
她在陆之昂凝重的眸光中,轻巧地推门而入,丝毫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问责而惶恐。
静谧的书房内,冷色的白炽灯,书籍和物品的摆放归纳堪称完美,透着股冷冰冰的意味。
陆修竹就端坐在书桌后,面对着电脑处理公务,屏幕的荧光为那张淡如霜雪的脸上镀上一层无机质的冷光。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戴着副金丝眼镜,看也不看厌灵,专注地忙碌着。
厌灵时常觉得自己一点也看不懂陆修竹。
他要比厌灵和陆之昂大个七八岁,江女士逃出陆家时,他才刚成年没多久。
那之前的他是一个会在陆父准备严厉管教不孝子女、大发掌权人威风时,护在妹妹弟弟身前的稳重可靠的大哥。
……
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接过了陆父的“教鞭Θ_[]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再也不是和弟弟弟妹妹同一阵营的好哥哥了,成为新一任严苛的监护人、掌权者。
曾经的他虽然同样不苟言笑,却会轻轻掐起厌灵的脸颊,淡声说些或出于关切,或出于责备的、柔软的话。
而现在……
厌灵收回目光。
看来,他的公务一时半会没法结束了。
她知道,这是他惯用的、给人下马威的伎俩。
——罚站。
她才不会傻乎乎地站半个小时。
厌灵环视一圈,绕着星罗棋布的书架走,略过乏味的金融杂志和晦涩的古籍,挑了本集,径直去往房间中央的小沙发,神色自如地坐下了,开始认真地看书。
“……”
陆修竹的动作一顿。
镜片上光芒一闪,他抬眸望来,朝厌灵投来一道深邃寒凉的眸光。
局势扭转了。
现在是他单向地看着认真的厌灵。
如玉的手指若有所思般轻点桌面。
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往往意味着‘被思考的对象’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妙处境。
很不幸,他琢磨的正是厌灵。
等到厌灵看完一个短片悬疑后,那道沉冷的嗓音终于响起:
“今天,你在学校,说要换未婚夫?”
每一个字都透着淡漠的诘责意味。
厌灵从精彩的故事中抬头,对上那双幽淡的眼眸,不失礼仪地回复:“是的,
哥哥。”
“……”
“把书放下。”
他淡淡道,指节轻叩桌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像个独揽大权的上位者,对下位者发号施令。
“过来。”
厌灵并非叛逆的青春期少女,她没有“无知”的反叛精神。
站起身来,听话地走上前,很自觉地将未看完的放在他堆满文件和资料的桌面。
她的神情始终是淡漠的,动作分明没有丝毫逾规,甚至称得上乖巧,但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就是隐隐透着股傲冷的宁折不弯。
陆修竹支着额角,撩起薄薄的眼皮,自下而上地盯着她。
“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哥哥。”
厌灵点头,“今天在学院的操场上、在体育课开始前,我的确当着很多人的面,对邵景说了这样的话。”
陆修竹眯眼,那双宛如竹叶般古典的眼眸,成了一线狭长而锋利的形状。
“给我个解释。”
他仍旧不紧不慢地用指尖轻点桌面,像炸弹无声的倒计时。
嗓音冷彻。
“我不觉得,在那天提醒过你之后,你还会说出这种无理取闹的孩子气的话,所以——给我个解释。”
他身姿后倾,闲适地靠着椅背,暗含一种即将破土而出的危险感。
如他所愿。
厌灵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打得他措手不及的有力解释:
“在作为陆家的女儿时,我的确需要在内循规蹈矩,在外八面玲珑地尽一个陆家大小姐的本分。但——”
她站得端秀,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典雅至极的良好家教,就这样,典雅地丢出那个深埋已久、令人措手不及的炸弹。
“作为血脉不干净的野种,我没有这些义务。”
“…………”
陆修竹轻点桌面的动作顿住。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眸光深深地望来。
她垂着眼睛。
说这样近乎自贬和暗含讥嘲的话,偏偏神色淡然,像是在闲聊一件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