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近路杀过去。”
二人一路紧赶慢赶,入到长安城内,已是酉初时分。
连绵的雨丝在跨过延兴门时便有了减退之势,天色初霁,云散日出,太阳升至头顶,像是一张倒扣在半空的巨大的火盆,晒得人前额后背淌满了热汗,汗液粘着湿透的衣裳,黏腻腻得极为不适。
达奚盈盈将驴车暂时存放在西市邸店内,换了身干爽的衣袍,趿上木屐,和师兄一道向着丰邑坊北门而去。
长安素来东贵西富,却属几家不起眼的凶肆赚得最为丰厚,逆着人流朝南走,紧靠延平门,雀鸟都不愿搭窝的地方,便是丰邑坊无疑。
郝家是丰邑坊的大户,郝掌柜家的铺子正好开在坊内十字街口最热闹的位置,镶金砌玉的门头,上书“慈恩肆”几个大字,用的时下最热门的楷书,不知出自哪位文豪之手,但也符合他财而外露的奢靡性子。
往日大腹便便、恨不得把家底都穿戴在身上的郝掌柜今日莫名隐了身,不仅没有招呼小厮出来相迎,且门扉紧闭,摆明了不想开门待客。
这老头,几日不见都学会看人下菜碟了,仗着叶法善不在,明晃晃地欺负他们这群小辈。
崔淼面色沉沉,上前猛一叩门,留达奚盈盈侯在廊下,足足等了好些时候,里头终于磨磨唧唧探出一个老苍头。
“法师是要化缘?不巧掌柜的今日抱恙,恕不方便接待。”
崔淼皱起了眉头,勉强耐下心来解释:“贵府郝掌柜有邀,贫道诚心前来,自有书信作证,劳烦丈人,及时通报一声。”
老苍头有些发愣,继而摇摇头道:“没听说这事。”
达奚盈盈直觉不妙,崔淼脸上也生了些疑惑:“你家掌柜的何在?请他前来,贫道与他当面一叙。”
老苍头迟疑了一瞬,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转,拱拱手,笑道:“小老儿记岔了时辰,原以为法师是要隔几日方才进城,怠慢了二位,还请进屋稍作歇息。”
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快,不知是老人健忘还是当中确有隐情。
达奚盈盈起了几分警觉,又欲进屋探听虚实,故靠近一步,拽了拽崔淼的袖管。
崔淼会意,躬身还了一个俗家礼,也不推却,敛起袍裾走了进去。
雨后碧空初歇,闲了半日的各大店肆开始重新忙碌起来。
伙计们扛着纸人纸马,从达奚盈盈身边结伴而过,走出两步,又回过头。
打量着这位貌美的女冠子,神秘一笑,不时再指指点点。
达奚盈盈未置一词,跟着崔淼一起步入郝家凶肆,目光状似无意地瞥过道旁两侧的排水沟渠,心底却蓦地一沉。
郝掌柜家的铺子,整体装潢与坊内各处店肆基本一致,呈前店后宅的格局,前头待客做生意,后面的宅院用于自住和堆放各类货品杂物。
凶肆的伙计日日与陪葬明器打交道,平日也没什么忌讳,纸钱长幡撒得到处都是,刻到一半的墓俑成堆成堆地铺在地上。
廊庑后头摆着两具棺材,许是才打磨出来不久,光秃秃的还未刻纹上漆。
老苍头领着二人入了房,添好水酒,自述还有差事要办,出了门,拉上闩,眨眼间便没了人影。
崔淼累了半天,一落座,便揉肩捶腿哎哟个不止。
达奚盈盈起身安置好携带的行囊,将包袱叠放进窗下靠墙的四脚矮柜里,想起一路之所见,心绪如同淋了一场细雨,始终晴朗不起来。
长安城从事殡葬行业的门店并不多,丰邑坊是个大头,店家又多崇佛尚道,家中常常供有弥勒和文昌,拜的是神仙,求的是心安。
本也不足为奇,但郝掌柜家的铺子,符箓和桃木多得实在是有些诡异,随处可见的纸锞,还有门口沟渠里的鸡血,都不似平常镇宅辟邪,倒像是……在防着什么鬼祟。
她定了定神,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师兄,郝家近来恐是有些不太平……”
话音未落,便听一阵叩门声响,昆仑奴手持托盘鱼贯而入,到了近前,却不动了。
打头的是位敦厚老实的年轻男子,个子很高,体格偏瘦,穿着不大常见的连珠纹团花蜀锦,戴了一顶黑幞头,双十的年纪,模样稚嫩,人却老练。
“半个月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这几日又在筹备送葬之事,不巧怠慢了贵人,合该烧高香给太上老君请罪。”
他叉手一拜,接着自报家门。
“某姓麻,家中行第一,同仁们都称某为麻大,是这家铺子的管事,受主家所托前来照看贵人。敢问法师如何称呼?”
崔淼还礼:“贫道玄真。”又指了指达奚盈盈,“师妹上清仪。”
麻大笑着还要再拜:“玄真师万福,上清仪法师万福。知道二位要来,早差人备下了酒食,但不清楚法师口味如何,只让厨娘做了些家常的样式,您二位尝尝,若不合口味,便让庖厨重新换上。”
说完一个眼风扫向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