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溯大年初一退了烧,但转为了更烦人的感冒。他混沌着脑子在线上给长辈老师们拜完年,带上两层口罩出了门。他的大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很乱,看着沈灵均在微信群里说的俏皮话,就不由自主想到她平时的笑颜,随后画面被她罕见的愁容和满面的眼泪取代,接着是她上台指挥、演讲和领奖时光芒四射的样子……
他顶着细碎的风雪,从家走到烟火缭绕的鼓楼大街,灵均的倩影在眼前愈发清晰,他的思维却像裹在糖葫芦上的糖浆丝,缠绕着,混乱着,沉湎着,柔软着。后背的汗浸透了秋衣,寒溯半分也没清醒。他知道沈灵均的野心注定送她展翅高飞,知道自己不会于名利场沉浮,知道他们从相遇开始或许就已经渐行渐远……可他也知道,自己终于无可自拔地陷入了灵均的凤眼,望穿一生。至于往后的路,他能救她一次,就能托起她第二次。他的心从混沌到明晰,想定后发现其实只是两个字的事:以后。以后,他或许可以一边奔赴自己的理想,一边默默给她斩获资源,学她所学,想她所想,至少让她在回头的时候,能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双手插在黑色大衣兜里,无视来往行人看到他时的短暂驻足,脖子上的灰色围巾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一双清肃星眸。少年立在风雪里,入了画。
连打三个喷嚏后,寒溯终于败给了北风,正准备转身回家,意外看见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韩老师?!一辆奥迪驶过寒溯眼前,从另一个角度看过去,韩檐身边站着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寒溯本想上前跟老师打个招呼,此时忽然觉得有点怪。韩檐平时在学校里温柔平和,但走路昂首阔步,令人如沐春风,而此刻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他却一直微垂着头,左手握成拳,小心翼翼跟身边人保持着距离,眉宇间是说不上来的沉郁。韩檐越躲闪,身边男人的气势越迫人,最后韩檐别过眼睛,在男人的注视下转身上了一辆迈巴赫,有种妥协的意味。寒溯有些惊讶,但他没有窥探别人私事的习惯,在被注意到之前就迅速离开了。他还没从刚才偶遇的讶然里回过神,手机发出“叮”的一声,邮件提醒他一个小时之后要参加一个孟加拉化肥厂公益项目的线上会议,他终于从昨天除夕的梦里醒了过来,给自己上紧了发条。
沈灵均虽然不像寒溯一样大年初一就跟几个老外在那飙英文,但过年几天也开启了自己的第一个志愿活动:线上心理咨询,准确来说是在一个叫7 cups的英文网站做非专业情绪疏导。经过前几个比赛和活动的锻炼,现在灵均已经可以熟练地注册网站和填写信息。网站上提供咨询的人员可以自行选择擅长的疏导领域,灵均第一个选择了家庭暴力,然后是抑郁,躁狂等。她自知不够强大,但对有同样遭遇的哪怕是陌生人,有着相当强的悲悯和保护欲,她不知这些情感从何而来,只是每收到一条 “Thank you so much, I feel much better!” 的反馈后,自己的心都暖得一塌糊涂,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互相治愈吧。因为这个网站完全匿名,除了积极的反馈,她还收到了一些下流的猥亵信息。灵均十岁看原版《红楼梦》时就明白了“云雨”的意思,后来自己在家看未删减的香港电影时又不小心看到了露骨的片段,当时瞠目结舌,但很快就接受了。她以为自己至少在理论上对“性”真的有所了解,也做好了在网站上被语言性骚扰的准备,但没想到有一天真看到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会感到难以抑制的恶心和愤怒,然后竟然是,深深的恐惧。也是好事,她想,作为女性,自己现在可以对遭遇性侵的女性更加感同身受:那种汗毛直立,心脏窒息到根本没有力气跟外人诉说的感觉,她现在真正体会到了。灵均的心被一分为二,一半向外给旁人源源不断地送出爱和温暖,一半内里消化这件事,等待伤口结痂。父母会说别因为这点小事耽误正事,灵均也不想大过年跟朋友倾诉不愉快,最终还是选择把这事憋在了心里。
国际部寒假没有作业,给了同学们充足的自由规划自己的时间。沈灵均根据许怀倾学姐的推荐,拉着阮清安,林澈,孟博铭和乔子经几个人一起攒了一个ACT名师学习冲刺班,初八就开始上课了。本来说是精品小班,一个班就他们五个人,结果一进教室,灵均就看见一个帅到扎眼的陌生男生坐在小教室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冲她咧嘴一笑。沈灵均挑挑眉,她得承认自己被晃了一下。这位仁兄穿着黑色高领衫,左手腕带着金丝楠木手串,身板明显比同龄男生成熟刚强,五官周正利落,眉峰有力,瑞凤眼并不深刻但极有神,打眼看上去是种大气正派的帅,不过刚才冲灵均的那一笑,倒露出些他本身的倜傥。
“嘶,咱俩是不是之前在哪见过?”灵均在他身边放下包,俯身深深看着他的眼睛。
“我听过你演讲,看过你指挥。”男生收拢了坐姿。
“我想起来了,你是本部的吧?对,我选学生会那天沈书延旁边坐的就是你。”
“是,我周既白,跟沈书延一个班的。”
“害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灵均笑了,沈书延的朋友,她多少觉得有点亲切,“你好你好!加个微信?”
“我应该有你微信了。”见灵均愣住,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