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捡着盘子里的毛豆。
居酒屋依旧没什么人,闲不下来的老板偷偷打量着我们,然后又加了两盘菜。
“这是请你们的!”
因为本就是来喝酒的,菜的多与少似乎并不是特别重要。我叼着毛豆的壳打量着原田雅功的脸,第一反应是这个人是不是又长壮了,第二反应则是他居然没有被晒黑。
我记得他报考的好像是都内挺有名的一所私立大学来的……?
话又说回来,原田雅功本来就不算很白,或许是基础摆在这里,无论怎么晒他都只能这样了。
居酒屋老板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们。
店里太安静了,我不太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于是下意识将座位上方挂着的、用于遮挡的布帘放了下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突然变得拥挤了起来。
男人伟岸的身形如同山岳般带着压迫感向我挤来,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感到窒息,就像是那天我在火场里面对着该死的障碍物一般。
“原田君为什么没有继续打棒球呢?”
我小声问。
“没有为什么,”他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打棒球的人不太顾家。”
骗人。我想。
实际上,我觉得任何人都有可能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放弃棒球,只有原田雅功不可能。在我们交往的短短几个月里,这个人为了棒球无数次爽了我的约,可现在他对我说,我没有继续打棒球了。
那算什么啊。
那我被你爽掉的那些约、咬着牙忍耐着寂寞的日子又算什么啊。
我突然又觉得还挺正常的——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干消防员干到和父亲一样因伤退役或者直接牺牲在一线,说不定原田雅功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变成普普通通的社畜,人生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多了,谁都说不准自己的下一个决定会不会推翻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着的东西。
可我还是不明白。
就如同我不明白自己曾经为什么要和他交往,我也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感到不快。
他的事明明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08
我们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
原田雅功没怎么喝酒,我却一杯又一杯地叫。
最开始我还能正常地和他扯些天南海北的奇怪话题,喝到后面,我已经不太能正常思考了,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连转都转不动。
原田雅功结了账,扶着我走出居酒屋。
夜风迎面拂过,有点冷,我打了个寒颤,短暂地清醒了几秒钟,又在对上男人的视线时再次开始发晕。
是做梦吧。
我想。
是做梦,所以我才能在毕业后这么多年里和原田雅功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才能醉醺醺地被他扶出居酒屋。
对,我一定是在做梦。
他已经飞得很远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原地而已。
“雅君,”我从嘴里挤出没什么意义的破碎音节,“我讨厌你。”
原田雅功没有低头,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结实的臂膀,和他扶在我身侧防止我突然摔倒的、温度灼得我皮肤发痛的右手,“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瞬间,我以为已经全部消化掉的委屈悉数爆发了出来。
“我讨厌你,”我咬着后牙槽发狠般一字一句地说,“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我讨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的安定姿态,讨厌他告诉我今天没有空陪我时的那句“对不起”,讨厌他被甩时平静的神色,甚至讨厌他挂在钥匙上的那枚红色御守。
原田雅功的过去和原田雅功的现在,我都非常讨厌。
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我在他的生命中都扮演着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无论我如何挣扎着想要离他的世界近一些,得到的却始终只有“对不起”的回复。
如果他没有出现就好了。
让我一个人在不聊日光的狭小公寓里默默腐烂也挺好。
或许等我悄无声息地死掉以后,我原来的同事还能够顺着房东的求助电话破门而入,把我的尸体捡走。
09
高三第二学期开始的时候,我站在走廊上和同班女生闲聊。
第一学期开始,班主任就在强调一定要好好考虑毕业意向并挨个和班里的人谈心。因为甩掉原田雅功是暑假开始前的事,除了班里几个棒球部的人,大家都以为我们还在交往。
“原田以后肯定是要打棒球的吧,”女生问我,“莉香呢,会不会跟他一起去?”
“不知道,”我下意识看着走廊墙壁的窗台,“打棒球的人又不顾家,跟不跟着都一样吧。”
还在交往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爽我的约,想来就算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