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用手敲打着柜台边缘。
收银员眼观鼻鼻观心地算好找零,将纸币和购物袋一起递给我,于是我将它们接了过来,恹恹地提在手上。
青道高中的棒球场很大。
毕竟是靠着棒球出名的豪门——在我们那一届的棒球部称霸甲子园后,青道就从西东京一般的棒球强校变成了顶级强校,再后来,王牌投手拒绝了各方邀请,回了母校,做起了教练的活计。
不过片冈铁心运气不太好。教练引退后,他成了青道棒球部的总教练,但一直没有打出什么成绩。
我也很想学着外行人指责他说“棒球部不行肯定是因为你这个教练啦”,但事实并非如此。教练的教导确实很重要,可球员的性格、自身资质以及成长轨迹中偶尔遇见的小事也会影响他们的最终答卷,一味地将责任推给教练并非明智之举。
扯远了。
总而言之,我提着塞满了罐装啤酒和袋装渍物的购物袋,站在了青道的棒球场前。
棒球部似乎还没有开始集合。
“喂——片冈君——”
我快乐地将左手卷成喇叭的形状。
“我来看你啦——”
02
我没有被允许进入棒球场。
那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已经不是棒球部经理了。
从上学开始,片冈铁心的脾气就蛮硬,我从高一起就跟他是同班,一直到毕业座位都离得蛮近。若是说我对他有什么印象,那大概就是刺儿头。
刺儿头,我没少见他被教练吊起来打。
片冈铁心从棒球场的休息区前绕过来看着我的脸。
“南?”
“好久不见,”我笑嘻嘻地抬起左手张开五指跟他打招呼,“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对方微妙地沉默了几秒钟。
我说的当然是鬼话。我们那一届的青道棒球部,谁都可能忘记我,只有片冈铁心不可能。
他拖着卡车轮胎跑步的时候,我抱着水杯跟在他身后跑;他在牛棚里练投的时候,我抓着毛巾站在旁边替他叫好:说起来还挺好笑的,我追了他三年,高中毕业的时候他连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都没给我。
“你来做什么?”片冈铁心问。
我早就习惯了老同学冷冰冰的态度,毕竟我就是在片冈铁心一次次的拒绝里度过自己的整个高中生涯的,“不做什么,”我说,“经纪人给我放了个短假,我回来看看。”
03
和片冈铁心不同,青道的校长对我的来访表现出了异常高涨的热情,他先是大肆谈论我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又希望我能开个什么成功毕业生见面会,不过我没兴趣,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打了一笔钱给学校。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已经是晚上了。晚餐是和校长一起吃的,吃完以后又就着毕业生赞助的问题聊了一会儿,如今夜幕夕沉,我回绝了对方送我出校门的好意,一个人慢吞吞地沿着棒球部宿舍旁的跑道往前走。
跑道下的草坪传来一阵喧闹。
“看我巴祖卡火球!”
好大的嗓门儿。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输出全靠吼吗?
我下意识停住脚步低头往棒球部成员们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少年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声莫名其妙又中二病含量超标的怒吼,该练习挥棒的练习挥棒,该和队友交谈的和队友交谈。
我饶有兴味地沿着楼梯往下走。
反正最近是休假,时间也多,去看看热闹又没什么所谓。
留着胡茬的少年又大吼着投了个球,暴投的那种。穿着简易护具、一脸不情愿地配合他胡闹的捕手脸上洋溢着愈发无语的神色,在我终于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忍不住开口劝说道,“伊佐敷前辈,要不算了吧,反正教练也不会让您做投手。”
这敬语用了不如不用的说话风格倒是有点像当年的片冈铁心。我乐了一下。
“啊——?”
被叫做“伊佐敷”的少年大吼着走到捕手身前瞪他,捕手丝毫不慌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几分钟后,少年败下阵来,他应该是意识到了捕手说的没有错。
我也觉得没有错。
控球差成这样,片冈铁心就是自爆也不会让他上投手丘。
只是少年色厉内荏的模样还挺好玩儿的。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噗嗤”笑了。
大概是没料到宿舍附近会出现陌生女性,正在自主练习的少年们呆滞地转过头看着我。青心寮对作息的规定还算严格,到了这个点,连经理都不会留在这一带了。
“你们继续练习,”我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路过看看。”
留在这里也行,直接离开也行。就算这些人把片冈铁心叫过来,有校长的交代,我也不至于被赶走。不过我不太想给其他人添麻烦,因此向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