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山川江流自可成阵,日月星辰亦可成为助力。”
容黎仍是一贯的红裳,懒洋洋的,一手撑在石桌上,歪着脑袋为春生讲课。
春生倒是坐得端正,腰背挺直,目视书本。
总被容黎开着玩笑说这怕不是他师兄那个老古板的弟子。
“师尊,弟子有疑。”
“讲。”
“您方才说山川江河作阵,可是按我们一贯的布阵手法,或以灵力成阵结成空间,或以小触大引导灵力流动空间时间,但是山川江河……这样庞大的事物,该要怎样的强大,才能控制其为己用呢?”
容黎轻笑,“都到了移山填海操纵山川的地步了,又何须布阵?”
看着满眼疑惑的春生,伸手理了理衣袖,“是利用,而不是控制。”
“利用?”
“山川做阵点,大地为阵图,以其造化,顺我心意。”
春生瞳孔微缩,呼吸一滞。
嚣张。
但随即眼里露出憧憬的笑意,“听起来很强大的样子。”
容黎起身,在庭院里闲散地走动着。
“的确很强大。五万年前,外界入侵,五州共同御敌,当时问道宗的宗主正是一位阵师,结山川造化阵,引星辰之力力护东州。那一战里,东州的修士凡人伤亡是最少的。”
春生眼里崇拜之意更甚,但又想到什么,眉头渐渐皱起。
“可是在击走外界敌人后的几千年里,问道宗与剑宗,险些被列入了末流门派,道统差点断绝。山川造化阵这样厉害,那为什么……”
容黎深深地看了小徒弟一眼。
站起来只到他半腰的女孩子,正端正地坐着,眼眸清澈又干净。
未识世间至极的险恶。
哪知人皮之下,难辨人鬼。
轻叹,“人心难防。”
山川造化阵,可防外敌,却难防人心。
问道宗和剑宗作为东州对外抗敌的主要战力,伤亡最多,打退外敌后,宗门多是些伤患与未长成的弟子。
可问道宗和剑宗数万年的传承却是实打实的,招人觊觎。
战中的那些躲躲藏藏不肯出力的宗门,齐力攻上问道宗。
最后是宗主以身入阵,长眠问道,才守住了宗门。
原剩满宗伤患,最后却变成血洒长阶。
这才是为什么问道宗弟子十不存一,道统险些断绝。
这才是为什么,白玉阶上,无论何人,皆须步行。
一步一阶,阶阶曾染血。
问道白玉阶,剑宗饮血碑,梵音往生香。
缓步上阶,碑前作揖,入寺先焚香。人心凉薄,不外如是。
脑海中闪过种种,实际上容黎却不过缓行一步。
这些东西,他将慢慢教给春生。
思绪回神,又将话题转回阵法。
“这阵法,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山脉起伏朝向,河流湍急平缓,草木兴衰,人类干扰,还有诸多不确定的因素,要想用好这,那可得有的学。”
春生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容黎接着讲话。
“我私以为,山川造化阵的原理可以上可用至星辰排兵布阵,下可至万物,只是其中的过程法子得要人慢慢琢磨了。”
“可至万物?”
容黎轻飘飘瞥了一眼小徒弟。
“想学吗?”
春生眼睛发亮,使劲点头,“想!”
“那就先试着破一破阵如何。”
容黎话音落下,春生眼前顿时间大雾弥漫起来。
雾气浓厚,难以辨物。
春生用神识观察着空气里灵气流动的方向。
乾位、兑位……至坎位……归至乾位。
阵师布阵常会施用灵气以引导,这阵法中的灵气却是难见异常,似是浑然天成,像是天生天长似的。
师尊说借用万物结阵……将原先有的东西当做布阵的灵气一样吗?
让她细细想一想。
周边温度越来越低了,霜针从阵里细密又出其不意地攻击过来。
得快些解决才是。
……
——
浮屠塔。
与九层塔齐名,同为问道宗的两座神塔。
浮屠塔,设诸多幻境,让未经世事的弟子们接受一波毒打,方不至于刚出宗门就被当肥羊宰;
九层塔,有五百二十一层,从练气至金丹的对打皆有,至于为什么叫要叫九层塔么,宗门内最广为盛传的理由是——塔前有九层台阶,当年设立此塔的长老们许是懒得用心想名字吧。
当然了,在问道宗弟子心里,更喜欢称呼它为毒塔一和毒塔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