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孟鸾心被一盆凉水兜头泼醒,凭反射翻身而起,发觉自己浑身伤痕不再疼痛,被挑断的手脚也能活动,只是忒无力了些。
她边抹去脸上的凉水,边强睁开眼,冲入视野里的是一灰白发凶相婆子,正叉腰骂骂咧咧些什么。
“贱丫头还敢装病?一个二个丧门星装得楚楚可怜,旁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辱了你们!你们从前吃我们李家、住我们李家,我没说过一句不是——现在你!”
婆子将一张灰黄色地契拍在桌上,神色好似夜叉,猛然伸手拽住边上一捂脸妇人的头发,恶狠狠道:“二郎就是给你这个丧门星给克死了!你害死我儿,也有脸赖在李家屋子里!?还拿这个小丧门星有病当借口,要我说死了最好,横竖你也没钱养活——”
孟鸾心贵为公主,虽见过明枪暗箭腥风血雨,可身边都是读过书的,何曾见过这般撒泼无赖之人。
她被吵得脑仁生疼,皱眉喝道:“放肆!你们是何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婆子、妇人以及立在一边不做声的男人皆是一愣。
妇人先反应过来,泪眼涔涔,嗫嚅着“我苦命的孩儿”就挣扎着想扑过来。
婆子撒手任她摔去,一副刻薄嘴脸调转到孟鸾心面前:“死丫头,你瞧着是真傻了!还敢跟我这么说话。”
言罢,她一巴掌朝孟鸾心挥去,使了十足力气。
孟鸾心的反应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练就的。
她轻松外头躲过,细瘦的胳膊抓住那婆子的手反拧,倾身向前借力将其推到床边的木桌上,厉喝一声:“敢对本宫动手动脚,谁给你的胆子?”
经此一番,她才算完全清醒了。
死而复生的狂喜,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叫人泼醒又被迫听了一段家长里短的怒意,还有对眼下情景的不解。
多种情感一齐涌上心头,她环顾四周,对着空荡逼仄的四壁陷入沉思。
“四喜,别乱动,听娘的话。”妇人爬行两步靠过来,又惊又悲,捂着脸的手都忍不住放下,露出脸上的五指红痕。
她一面为自己的女儿林四喜醒转欣喜,一面对她的言行神采感到陌生与恐慌。
四喜什么性格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
她夫君林仲昌溺爱女儿,加之四喜自幼身体孱弱不好动。四喜见人怯生生的,嗓门像猫儿,对林家这个没好脸色的奶奶最为惧怕,平日对视都不敢,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地喝斥。
又是“四喜”又是“娘”的,直接把孟鸾心叫迷糊了。
她怔愣,瞥见擒住的婆子有所动作,伸长了手想要去够竹篮里的那把小刀,很快回过神来。
“想拿这个?我帮你啊。”孟鸾心腾出一手,麻利抽刀往桌面上一掷,动作行云流水。
“咚”的一声。
刀斜插入木桌板,距离控制精准,与那婆子的颈部只余一指距。
“哎呦!杀人了!小贱人要杀人了!”
婆子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眼睛一闭一睁,视野里多了把尖刀,背后冷汗涔涔,忍不住大叫起来。
孟鸾心将刀拔出捏在手里,语气轻松但句句威胁:“我神志不清,又是大病初愈。你再一口一个贱人地吵吵嚷嚷将我吓着,这刀恐怕就克制不住了。”
婆子在乡里也是出名的泼妇,在村里撒泼无赖,没吃过这种亏,更何况是在一个十岁出头的丫头手里。
她不敢再触怒身后这位小夜叉,于是仰着脖子急赤白脸地冲站在角落的汉子乱骂一气:“林伯华,窝囊儿!你这个个不中用的东西!叫你来干什么使的!?”
“让我来讨这屋也是你家那个倒霉媳妇出的主意,结果你连个屁大点的女娃娃都降不住?你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要看着你娘被杀啊,孬种!”
闹了这出也在林伯华的意料之外。
乡里有一句话:读书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疯的。眼前这丫头从前楞,现在疯,手里还拿着利器……
在他犹疑之际被娘指名道姓地骂一通,无可奈何,只能上前劝解。
“四喜,听大伯的,你年纪还小,把一家人的事闹大了不好。再说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你们欠了林家的钱就该还上,倘若还不上,再霸着房子就不占理了。”
林伯华端着一副做老好人的架子,温声温气道:“我们看在我已故弟弟的面子上宽限了好些时日。只是弟妹一直说推说你得了重病,不肯搬家,娘心里着急了,就叫上我过来看看。”
婆子是红脸,这个叫林伯华德男人就是白脸,一张嘴就拿是非道理压人。
“娘刀子嘴豆腐心,可做人还得讲道理哩。”林伯华推了一把身边哭哭啼啼的于淑春,“四喜还小,弟妹你跟她讲讲。”
这段自白结束,孟鸾心眼神在三人身上流转了一遍,很快搞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争端。
兄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