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子下意识停下步子,却见陛下没有一丝迟疑,高大的身影遁入黑夜之中。
他这才仓皇提灯追上。
借着宫灯,他不小心瞥见,陛下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绷紧,一半映照光亮,一半藏于阴影,一双浓黑的眸子戾气横生。这是发病了。
关于陛下的头疾他知道一些,发作之时会臆想、弑杀,极尽癫狂。小叶子默默打了个哆嗦,脚程也快了些。
回到寝殿,师傅正候在门口,远远似发现陛下不好了,吩咐宫人把灯火统统熄灭。寝殿内只留了师傅和陛下二人,大门紧阖。
徐安不知陛下怎又受了刺激,取出萧淑妃留下的香著,正要燃起。
陛下撑掌坐在床榻,微仰头颅,颀长的身姿显出矜贵的凌乱,用起起伏伏的气息吩咐:“不必燃香,只管把今日带回的两盆搁近些。”
徐安照做。
他知晓,随着安眠香用的次数增多,作用也变得越发浅显,陛下也想试试这新得的盆栽是否与小松针有同效。
夙夜寂寒,辰星朦胧,翌日醒来是个雪天。
田簌和从暖衾中挣扎起。
今日是十五,按将军府的规矩,她需要赶赴取香院里与娘亲共进早膳。
“遭了。”行至路上,她忽然想起什么,手拍脑门,“啊,忘记叫他把那俩家伙分开养了。”
春钿听得云里雾里:“姑娘说什么?”
“没事没事。”
田簌和到时,盛月斋还未到,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盛月斋姗姗来迟。
盛月斋进门解下披风,“女儿冬日贪眠,娘亲勿怪。”
罗馥衣板正的脸,这才化开冰雪,“知道你是个惫懒性子,娘让厨房上菜晚一炷香,果真还料对了。”
“娘亲神算。”盛月斋卖乖坐下,眼珠子一转,落在田簌和身上。
“姐姐倒是来得早,也不知昨日的课上得可还辛苦?都学了些什么?”
罗馥衣把一碗粥重重放在盛月斋面前,“吃你的饭。”
盛月斋不是个好相与的,故作委屈:“姐姐不理我,可是还在生妹妹的气?”
田簌和不明白她为何非要同自己说些有的没得,到底是做姐姐的,自当大度,柔婉勾唇:“妹妹若是对宫中的授课感兴趣,有空也可以来听听,两位公公都是极好的人。”
盛月斋笑意一僵,仿若吞了个蚊子,至于田簌和说两位公公是好人的话,她更是不信。只是没想到田簌和看似与世无争,竟然也是个阴阳怪气的人。
“呵呵,姐姐说笑了,妹妹并不感兴趣。”
罗馥衣给盛月斋盛好粥以后,却并未给田簌和盛。盛月斋看在眼里,暗中观察二人似乎并不说话。按理说,应当是娘亲觉得亏欠了田簌和才对,怎么倒像是娘亲在生田簌和的气。
吃完饭,娘亲对她吩咐:“你先回去,我跟你姐姐有话要说。”
盛月斋目光在二人穿梭,依言离开。
田簌和默默坐着,等了片刻,娘亲冷淡开口:“经过一夜反省,你可知道错了?”
田簌和亦冷淡:“那娘亲私拆信件,就没有错?”
娘亲却道:“原以为你比月斋懂事一些,竟没想到最出格的竟然是你这个当姐姐的,那可是私相授受啊,你爹简直就没把你教好。”
田簌和敬重娘亲,不愿争辩也争辩不过,站起身,“我们谨守礼教,未做任何逾越之举,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与性别无关,这一点还望娘亲明鉴。”
娘亲一手拍桌,正欲开口怒喝,又被凤姑扯了扯袖子,硬让娘亲软了态度。
“好你不认错也可以,以后不许再写给他了,可能答应?”
田簌和垂下眼睫,不假思索:娘,这件事我不想撒谎。”
“反了反了!”娘亲气得跳脚,大声嚷嚷,凤姑忙按住人低声劝说,“姑娘还要替嫁进宫的,夫人别逼急了姑娘。”
田簌和欠身离开。
她们多虑了,自己承诺过的诺言说到做到。
行至荒芜的花园,随处可见披霜挂雪的枝头,如千万树梨花开遍。
田簌和听见一道低低浅浅的哭声,奇怪,大冬天落着雪,谁在花园里哭。
“春钿,你可有听见这哭声?”
春钿打着伞,疑惑倾耳听了半晌,“没有啊,姑娘。”
明白了。
田簌和吩咐春钿:“你就在原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春钿不解:“诶?姑娘要去哪儿?姑娘!”
田簌和奔进风雪里,循声在荒园里乱转,人影确实没见着,猫倒见着一只。
只见一只异瞳的白猫正扑在一窝含羞草身上撕咬,那哭声就是含羞草发出的,仔细听,它还在可怜兮兮叫唤:“呜呜好疼啊……好疼啊。”
田簌和小跑过去,那猫也就被脚步声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