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既是传统情人节也是云栀生日。云栀提前一天就接到自家母亲的电话,让她第二天回家吃晚饭。母亲在家做饭时,有一个苛刻到近乎变态的作息,六点准时开饭,晚一分钟都不行。
云栀不喜欢回家,又不能耽误开饭时间,到单元楼下时看了眼时间,五点三十二,在楼下溜达一个来回,五点五十,母亲来电话催她她才上去。
云父不在家,云母一个人张罗了一大桌子菜,还特地准备了蛋糕。
云栀很不是滋味地望着桌上的菜——
梅菜扣肉,清蒸鲈鱼、红烧肉、清炖排骨、水煮肉片、可乐鸡翅、番茄牛腩、油焖虾,她口味偏辣,不喜欢油腻腻的东西,七道肉菜只有一道油焖虾是她爱吃的,其他全是弟弟爱吃的。
云母剥了一个油焖虾放她碗里。
“跟罗阳聊得怎么样了?”
“还行!”
云栀刚觉得欣慰了些,至少给自己夹的第一样菜是自己爱吃的,她刚要夹起来,旁边七岁的弟弟歪到她身边,把那个虾夹到了自己碗里。
云栀握紧筷子,按捺怒气。
云松是七年前出生的,正好是她从美绫转走的第二年。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二胎家庭的姐姐都会像她一样,从这孩子两岁起,她就无比讨厌他。
父母不在家,她一个人带他时,只要不顺他心意,大人一回家就要告状说姐姐打他。餐桌上,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无论谁给自己夹菜,无论夹的菜他喜不喜欢,都要抢到自己碗里。
云栀看向母亲,她还抱有一丝丝期待,渴望能从母亲这里得到公平,哪怕只是一句苛责弟弟的话。
云母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望着自己儿子,一脸宠溺地夸奖道,“我家乖宝打小就爱吃虾,多吃一点,长大了考哈佛,让爸爸妈妈跟着沾光。”
云栀眼神彻底黯下去。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天天和父母住在一起都得不到疼爱,现在一个月回不到一次家,就指望她能良心发现了?
云母又剥了一个油焖大虾放进小儿子碗里,云栀转去夹水煮肉片,才夹起来,熊孩子一筷子拦截,夹到自己的碗里。她忍着气,又去夹鲈鱼,筷子还没挨到鱼,熊孩子伸个调羹过来,就在她筷子对准的位置,挖了一大勺鱼肉下来。
伸了几次筷子,一口肉都没吃上,云栀忍了又忍,夹起一坨排骨,没有意外,哪怕自己碗里的菜已经堆成了小山,他照样要抢。
这回云栀忍不下去了,在他夹走之前,用筷子摁了下去。
云松筷子使得不好,努力半天都没能把排骨抢过来,立时撒起了泼,“你给我,你给我。”
云栀压着不放,“盘子里那么多,就姐姐碗里的更香是吗?”
云母变了脸色,“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当姐姐的要大度一点啊。”
云栀望向母亲,“妈,我已经很大度了,他现在碗里的都是从我这里抢过去的。”
云母脸色更难看,加重语气,“抢什么抢?说得这么难听,你弟弟也就跟你亲才这样,换别人,筷子上沾了口水,他还看不上。”
云栀什么胃口都没了,把筷子拿开,熊孩子破涕为笑,把那坨排骨夹到自己碗里,啃了一口又扔回云栀碗里。
云母终于看不下去了,“云松,你都啃过了,怎么还要往姐姐碗里扔?”
云松呸呸两口,“不好吃,我才不要吃。”
云栀干脆丢了筷子,端起饮料小口小口地喝。
云母又给小儿子剥了两只虾,总算把他哄住了。见云栀碗里空空,也剥了一只虾放进去,然后拉起家常来,“妈妈生你的时候遭了不少罪,在肚子里你就皮得跟个泼猴一样,七个月大的时候检查出来脐带绕颈,妈妈天天晚上都担心得睡不着觉,好在后来你乖了点儿,自己从脐带里出来了。结果,到了生产那天,在产房里痛了十个小时,你才肯出来。我给你外婆说,你就是我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来要我命的,你外婆还向着你,说肯定是我上辈子欠你太多。还是小松乖”,云母拿湿巾擦干净手,慈爱得摸摸云松的头,“没让妈妈遭什么罪。”
云栀心口闷得发慌,转开视线,瞥向茶几上拴着紫色蝴蝶结的蛋糕,忽然觉得讽刺。
也许母亲在意的并不是这一天是女儿的生日,于她来说,农历七月初七只是她自己的受难日,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所以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她就是来还赎罪的。
云栀走着神,云母突然转了话头。
“跟罗阳好好聊,他家条件不错的。你现在工作不咋样,爸妈现在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带着爸妈享福,但至少也不能将来拖累你弟弟呀!”
“诶!”云母叹了口气,“当初花了那么多钱把你塞进去,啥水花都没砸出来。”
云栀抽了张纸擦嘴,起身,“妈,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