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呆坐了半个小时,楼上咣当一声巨响,惊醒了她。
命定的劫数,她从来没有幸运避开过。
不是因为自己,萌萌便不会认识冯盼,这也是事实。
如果她认了这个理,她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厚重的愧疚感沉甸甸地压着她的心脏,楼上再没别的声响传来,持续到九点的广场舞不到八点就收了,此刻,客厅安静得可怕。
这个房子本该有两个人的,可许惟他到底去了哪里?
最近两天,她的手机通话记录除了骚扰号码,就全是许惟,没有一条是接通状态。
她最需要他的时刻,偏偏他不在。
她犹不死心,或者说此时此刻,她必须找些事情来做,才能停止自我厌弃。
她继续给许惟打电话。
苏悦宁推掉所有工作,在医院里守了许惟两天,他生命体征正常,但大多时候都陷在昏睡当中,苏悦宁越来越沉不住气,如果今天他再不醒,明天就将他转到私立医院去。
这两天,除开许惟的事,她也无心于其他工作,她在等蔡导新戏的定角通知。
足足两天没有换衣服,她总觉得身上有股馊味儿,走廊里浓郁的消毒水味道也让她十分不舒服,病房门随时都是关上的。
医生查房护士换药时,她都戴着口罩,这小小的县城可能也没有这么多追星的人,所以还没人认出她。
她从来没这么执着于一个角色,等经纪人的电话打来时,她第一次忐忑成这样。
结果在期望之外,也在意料之中,新剧的女主是冯盼。
为防止她自暴自弃,经纪人安抚道,“蔡导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给了你女二号的角色,你别小看这个角色,蔡导说这部本来也是群像戏,女二的戏份没比女一号少多少,性格层次非常丰富,得下一番功力揣摩角色,要是演得好,那以后,走到大街上被人认出来,别人第一反应叫出来的名字可能就是角色名,而不是苏悦宁。悦宁,抓住这次机会,你以后就是有经典角色傍身的……真正的演员了。”
苏悦宁坐在陪护椅上,看着昏睡的许惟,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林姐,你别担心我,我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想得通那就好了。”经纪人松了口气。
苏悦宁挂断了电话,摊开右手,手心里赫然一枚深深的月牙印。
她怔怔望着。
自从进入娱乐圈后,生活里,她也越发像个演员了。
等她挂断电话,又换许惟的手机忙起来。
不断有人打许惟的电话,她嫌烦,就设成了静音。
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屏幕一亮,她就注意到了。
屏幕上跳跃着的名字是“栀栀”。
许惟最开始保存的名字是“云栀”,确定关系后,改成了“栀栀”。
苏悦宁偏头望着,看屏幕熄灭了,又亮起来。
她伸长手,把手机拿起来,接起那通锲而不舍的电话。
“喂!云栀吗?”此刻,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演员,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温和亲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
“许惟在吗?”
苏悦宁垂眼,病床上的许惟面色苍白,呼吸均匀而和缓。
“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等他方便了,能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吗?”
“我会转达的。”
云栀关掉了客厅的吸顶灯,打开沙发一角的落地灯,橙黄色的光填满客厅。
她记起答应在一起的那晚,客厅里只亮了这一盏灯。
那么亮,那么暖,而此时此刻,它再无法给予自己温度。
窗口的黑暗渐渐淡了,天边现出鱼肚白。
云栀扭头望了一眼,手脚冰凉,有些发僵。
她就这样等了一整个晚上。
周三,还得上班。
她撑着沙发慢慢起身,前去洗漱,洗个澡再收拾收拾,就得去挤早高峰的地铁了。
时间没有因为许惟的消失出现就停滞分毫,日子还得继续过。不想一个人,这么多年也都一个人过来了。
依赖,或许才是最不能拥有的习惯。
洗完澡,她来到洗漱台边吹头发,从墙上取下吹风,一个没拿稳,吹风滑出手心,砸在靠墙的立柜上,只听啪嗒一声脆响,碎瓷片崩得到处都是,有一片溅上小腿,割出一道血痕。
云栀呆望着一地碎裂的瓷片,她记起来了,这个花瓶是萌萌送给她的,她去上烧瓷课,亲手烧制了一个心脏状的花瓶,她浪费了好几个陶胚,才烧出这么一个能看的。
而现在,它碎了。
萌萌是在怨她让她认识了冯盼,还是在怨她明知道她的死冯盼也脱不开干系,作为她的好朋友,却得过且过,继续让冯盼嚣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