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光皎皎。
红绡坊外人来人往,只见一富丽堂皇看着就不像是寻常人家的马车驻足于此,身为主人的东川王此时却像是转了性一般,人分明已经在这里了,可他就站在马车前,双手拢着披风,动也不动,看那样子,似乎在等什么人。
东川王乃李氏皇族中人,更是圣人的皇孙、太子的侄儿,他骄奢淫逸、风流浪荡,整日流连于青楼酒肆的事,神都不少人都知道。尤其是这红绡坊,他从前更是这里的常客,日子长了,里面的许多姑娘渐渐地都认得这是东川王殿下,其中与他最熟悉的除了常年待客的老鸨春娘和从前的红牌宇文佩佩了。
但宇文佩佩因刺杀东川王被下狱之后,这原本生意红火的红绡坊宛如树倒猢狲散一般,顿时清冷下来,在婉娘来之前,这里简直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了。
自从婉娘来后,红绡坊的生意比之从前来,仿佛要更胜一筹。
因为但凡是见过婉娘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容貌还是技艺,比起从前的宇文佩佩来,婉娘要更胜一筹,因而许多人前来红绡坊拜访大多都是奔着婉娘来的。但可惜的是,婉娘虽然也露面,但并非青楼中人,若要见她,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之外,便只有像今日花朝节这样的日子。
但游行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每个年节都有的。
毕竟婉娘是东川王的侧妃,像除夕、元旦这样的日子,她是要在府上陪伴丈夫的。
春娘甫一出门,一看李译忱立在门口,看着不像是要进去的样子,就好像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连忙跑出来,“哎呦喂!郎君,许久不见了,今日可还要婉娘作陪?”
“今日便不了。”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只见那人笑得得体,身上全然没了往日的风流浪荡,俨然一副良家妇男的样子,“今日我是来接婉娘回家的,便不进去了。”
“哦,这样啊。那我去请婉娘出来,殿下稍候。”
“有劳。”
话音一落,春娘施施一礼,随即又转身踏进红绡坊。
虽说这几日因着花朝节的缘故,神都不曾宵禁,但眼下亥时已过,外头更深露重,那些百姓纵然对外面这热闹景象心生好奇,但白日里还在这里摆摊做生意的小贩商人渐渐地收摊归家,街道上的人自然也就慢慢的少了起来。
见着人进门,李译忱这才抬眸看向红绡坊大门上的牌匾,心中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自从他上回在入宫的路上被宇文佩佩刺杀之后,这红绡坊他也依旧许久没来了。
倒也不是说他忽然就转性,不再像从前那般,风流浪荡,成日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了。而是前些日子他重伤痊愈之后,圣人听闻他私下成日没个正形,便想着让他成婚,有心让他收收性子。因而他从前纵然是这红绡坊的常客,但这几个月他来的次数也渐渐地减少。
更何况他自己的府上就有个现成的美人放着,又怎会看得上这里的庸脂俗粉?
毕竟他这个人,虽然处处留情,但若是说实话,他对那些姑娘,也不过就是个露水情缘,并非出自真心——能被卖进这里的女子,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因此她们想要的,不过就是个安身立命,因而常年流连于此的男人,她们自然也没有多少感情,因而他从前无论和哪个姑娘走得近些,她们自然也不会太在意,更不会来过问他是否成婚的事。
“郎君,你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安白檀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今日的这番模样。
从前东川王所谓的风流浪荡,虽然都是他刻意做给外人看的,可又有谁会在意他这所谓的风流是真是假呢?怕是日子久了,连他自己都信了他是个风流多情的人。
李译忱闻言,神色一滞,“有吗?”
“自从婉娘来到郎君身边之后,郎君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安白檀缓缓道,“以前,郎君是这红绡坊的常客,即便不找姑娘接待,也总是会进去坐坐,但是现在……郎君似乎对这样的地方并不感兴趣。咱们刚才来了这么久,郎君连看都没看一眼。”
李译忱但笑不语。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曾经有个人告诉过他,如今虽然身在太平盛世,可总有一些地方的百姓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出骨肉分离的事情。
这些能委身青楼的女子,其实大多都出自于贫苦人家的女儿,他们的父母为了一家子的生计,最后只能将自家的女儿卖到这样的地方——其实谁都知道,这也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些小娘子都是他们的骨肉,他们也是不想的,但是为了一家子能够活下去,他们之女将自家的女儿卖到这样的地方,以换取家中其他人的口粮。
此前他虽心系百姓,但毕竟生在繁华的神都,自然也想象不到,就算是生在这样的盛世,也有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家。
但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道,“那是因为婉娘真的很好,若是能为她改掉从前那风流浪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