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丫头瞬间萎了,缩在墙角,原本打算“教训”长乐的话,一句也不敢说了。
偏偏还有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子。
“真是奇了,我的丫头,却个个畏你。”长乐玩笑道,她这个主子真的颜面全无。
殷恪歉然一笑,“确然是臣的不是了。”言罢,宽声对绣枝、缀玉道,“劳烦两位姐姐久待了,殿下是出门帮臣一个小忙,事出匆忙,未及言语,还望宽恕。”
缇营卫主帅同她们说软和话,这是什么破天荒的待遇?绣枝、缀玉互相对望了眼,四目皆是难以置信。
还是绣枝胆子大下,她低身朝殷恪肃了肃,“将军言重了,淑景殿谢将军一路扈卫。”
将长乐和殷恪的私自外出,解释成缇营卫的一路扈卫,瞬间将殷恪“知情不报”甚至拐带公主外出的罪责撇得干干净净,不得不说,淑景殿的大宫女,十分上道。
看着绣枝和缀玉在殷恪面前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长乐这个正经主子于心不忍,她挥手作别殷恪,“时辰不早,如晦哥哥早些回去吧,索性我这边无事,就伸长脖子等音信了。”
他说好,恭敬朝长公主拜了拜,方转身离开。
在别人面前,殷恪对长乐永远礼数周到。
但是,绣枝和缀玉好似又被劈了一道天雷,从难以置信拾级而上成了瞠目结舌。
如晦——哥哥?
什么时候,公主殿下和殷恪关系这么亲密了?
都直呼表字了。
“殿下,该说说了吧,到底怎么回事?”待人走远,缀玉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相询。
“是呀,殿下,我昨夜睡得不沉,恍惚听到些声响,您是不是昨夜也出去了?”绣枝同样满满疑惑。
一回生二回熟,这个“也”字用得精妙。
长乐心里哀叹,自己丫头太尽职尽责不是件好事啊,最起码不好糊弄。
自己明明是受徐夫人之托,暗查徐娘子遇害一案,随之牵扯出的纷纷杂杂暂且不表,怎么现在在这两丫头眼里,弄得像是私会情郎的样子。
她只好含糊道,“现下还不分明,尘埃落定时我和你们说。”
长乐本意是剖明,奈何在不明就里的侍女眼中,有越描越黑之嫌。
绣枝是贴心实意为长乐担忧的,她虚托着长乐的手腕,缓缓前行,斟酌着道:“殿下,等您出降,会有长公主簿、私府长、家令、永巷长,也会有独属于您的公主府厂卫,是真正的开府建牙,想去哪儿,知会一声,便能去哪儿。眼下,您得且忍耐忍耐。您知道的,哥子儿不比亲爹,何况隔着两个娘的肚皮,能宽容您的有限。女孩家的声名,比什么都重要,缇营卫虽是宇文氏自家养出来的卫队,到底属于皇帝一人,又都是外臣,依奴婢的拙见,您还是避着些好,既为您好,也为殷将军好。是不是这个理?何况,武信侯府的老侯夫人是个固执守旧之人,河阳郡主就是有心袒护您,也不好太显在明面上,您别没过门就惹老人家不虞,贺公子夹在其中也难做。”
贺明章?是了,绣枝和缀玉并不知晓贺府良禽新择之事,更不知贺明章这准驸马督尉,要尚的另有其主。她俩心心念念想的皆是长乐一介孤女,宫闱生活不易,贵为公主之尊,亦在婚姻大事上要屈尊降贵,讨家姑欢心,挣得个好名声,成全下半生好归宿。
她忽然想笑,从这种既定的女子章程中挣扎出来,不全然是坏事,好比现下,她同殷恪接触,再无什么闺阁女儿的顾忌,毋需担心贺家人介怀,毋需忧愁谣言飞短流长,她不是哪族哪姓尚主荣光的附属品,她只是她自己,长乐长公主宇文苑。
她冲绣枝歉然一笑,拢住胳膊,半撒着娇道,“好姐姐,是我的错,害你担心了,不训我了好不好,我腹中饥肠辘辘,空城计闹了半天,外祖母可有遣人叫我过去吃点心……”
缀玉在旁嗔怪道:“都来请两趟了,我们只敢说您歇着未起,最后还是少夫人亲自送来了,炉端烧梨,秋日食最是养肺,怕凉了,一直在灶上煨着呢。”
话题被成功转移到吃食上,两丫头都未察觉到长乐对“提醒”的不置可否。
不置可否,是个好词,长乐忽然发现,自己愈发像殷恪了。
又或者说,殷恪强大且可靠,自己已不自觉在效仿他。
三日的休沐很快结束。在外祖家吃好喝好的长乐,再不愿也要踏上回宫的行程。
门开了,依旧是殷恪携卫队等在府外,他应是下了朝就来接的她,鬓间的发湿了几缕,沾着太极宫早秋的晨露。
长乐其实并不讶异殷恪会来,接触久了,有三分默契。
讶异的是谢期,齐国公的二公子偷偷和大公子耳语,“你原先同我说新皇登基后,时局平稳,我半信半疑,现下我信了,毕竟,连缇营卫主帅都闲来无事,替昭昭执马鞭子咯。”
谢朗拿眼瞪了瞪谢期,示意他慎言,缇营卫的人,耳力皆是一等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