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披在身上的大氅滑落,她也不顾,睁着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
殷恪蹙眉,她在冷湖中泡了那么久,有些发热,眼下这样寒气全吹到身上了,是想病得更狠些吗?
他快步走近,指责的话刚预备出口,下一瞬,长乐忽然猛地扑进他的怀中,嚎啕大哭。
她哭得那么伤心,这一辈子,她哭过很多回,静静哭,默默哭,吞声忍气哭,却从没有这般,嚎啕崩溃大哭。
她哭得声嘶力竭,好像要把剩余的所有力气,都用在这场剧烈的痛哭里。
她开始咳,开始喘,胸口呼吸不畅,像是要炸裂一般。
手足无措的人,反而变成了殷恪,先时愤怒的情绪瞬时被他自己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满意的心疼,他伸出右手,犹豫半会后,轻轻拍着长乐的后背,害怕力道重一点,都会弄碎。
然后他垂首,细凝着长乐,用他都没有预想到的温柔口吻,轻轻安慰:“不怕了,不怕了,臣在这儿,不用害怕了。”
“昭昭告诉臣,是哪些人好不好,今日唬着殿下了,他们都该死。”
长乐哽咽着摇头,“我不认识……”
“没关系,没关系,由臣来查,查到了交给殿下亲自处置,好不好。”
长乐继续带着哭腔摇头,“不太好,我不想见他们,我害怕。”
“好好好,不见不见,臣来办他们。殿下见过诏狱的刑室吗,十八套刑具,臣轮流让他们过一遍,他们惊殿下一分,臣就让他们还十分。”
怀中的人儿哭到战栗,他撼了撼长乐,声音柔和,“殿下现下有些发烧,不想这些事了可好,吃点东西,先睡一觉,棘手的事都有臣。”
手下递来烤好的獐腿肉,他熟练地拆骨去皮,剥出最嫩的活肉,呈到长乐面前。
看到“晚膳”,长乐就想到了一直服侍在侧的丫鬟,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落得更凶了。
殷恪知她所想,“也不定就这般坏了,追兵是朝着殿下来的,无暇分神对付她们,臣一路循来,未曾看见两位姑娘不测,等天亮了,臣再派人去搜寻搜寻。”话锋一转,殷恪又带到了“晚膳”上。
“殿下先将就着吃点罢,臣手举着酸呢。”他又扮上了无辜的模样。
倒哄着小公主乖乖把獐肉吃了。
这边听完了全套对话,在烤另一只獐子的兵卫,满脸诧异地低声向魏横江确认:“头儿,老大这火气,是发……发完了?”
“不然呢?看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活该你打光棍……”
诚然,聪明如他魏横江,也是到这回,算是真真看明白了,这小公主,那是殷恪心尖尖上的心尖尖,泼天的怒火,抵不过小公主落几滴眼泪。别人若是磕着碰着她,擎等着死吧。
晚间休息的时候,又生了道难题。
长乐一日下来惊悸过甚,噩梦连连。不敢再轻易睡去。
“殿下睡吧,臣不走。臣在这儿,守着殿下。”
大氅下的长乐眨巴着眼睛,似是思虑再三,终是怯怯开口,“我怕黑,不惯一个人睡,如晦哥哥,你握住我的手,好不好。”
大约是孝温皇后故去的早,长乐公主自小就极没有安全感,时日久了,就寝时养成个怪癖,需要握着别人的手,才敢安心睡去。初时是傅母,后来是绣枝缀玉,现在,这差事,轮到了殷恪。
背靠着山洞壁石的魏横江撇撇嘴,悟出了另一层含义,小公主没开窍,压根没把殷恪当个外男看,看来,自己老大这追妻路,路途漫漫啊。
已是月上中天,子夜时分。
三天未曾休息的殷恪精神头还不错,不被公主当“外男”亦没有半分沮丧,他从善如流,稳稳握住长乐伸出来的手,暖声道:“好,殿下莫害怕,臣不走。”
末了,殷恪淡笑,又轻轻补充了一句:“已经二月十二了,昭昭,十五岁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