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殿下知道懔江吗,风高浪急水深,宛如天堑,是鹄延陀的水源,也是圈住鹄延陀的屏障。几十年了,鹄延陀南下的路,就被这条天堑,牢牢堵死。而就在三天前,这条万年不冻的懔江,被霜雪和低温,冻成了一方厚达数丈的冰镜。”
长乐明白了,难得一遇的极寒天气,导致鹄延陀的荒年,激化了矛盾,牺牲了林戈王子的性命,也把整个鹄延陀带入了几乎要灭族的险境。但同时,亦是极寒,冰封天堑懔江,形成天然通道。这才有了承军和鹄延陀联手南北夹击的可能。
她望着漫天飞雪,叹息:“同鹄延陀联手的事儿,如晦哥哥,你费了不少心力吧。”
聪明的公主,一点就透。
鹄延陀跨江而下,对岸小国林立,同是游牧之族,习性相近,皆饱受丹厥奴役,惺惺相惜之情更甚,另一边,惯来被视为南蛮子的承军,驻地更远,并不是最优选择。
殷恪谦虚。“不过是缇营卫知道消息较常人快些,尚有游说的时间,不算多大的功劳。这一仗能成,还要多谢裴家军鼎立相助。”
于此,长乐不奇怪,裴时南一直想酣畅淋漓打这场仗。
她奇怪的是怎么能如此急遽出兵,毕竟,调兵要虎符,虎符握在皇帝手中,一来一回,可不是短短三天可以办到的。
话未出口,殷恪即看明了她的心思。他勾唇道:“事出从急,便宜行事,冲着先帝那条圣旨,陛下亦不会怪罪的。”
阿耶的圣旨?哪一道?
殷恪抬眸瞟了眼长乐背后,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稍缓缓,回去再慢慢同您说,裴时南往这边来了。”
长乐下意识回身望去,熙攘人潮中,身着甲胄的裴时南,带着一队卫兵,拨开人群,步履匆匆疾走向她而来。
他面带乍逢故交欢欣喜色,如墨浓稠夜色里,身姿挺拔,脚下生风,右手紧按腰刀,鸦青色的披风在晚风中猎猎翻飞。
他的神情是那么紧迫,像护驾来迟的卫队,百里奔袭不言苦,只为道一声殿下安康。
长乐挺起腰杆,朔风声威,漫天大雪下,依然端起长公主殿下最华贵端方的姿态。
只见裴时南眉梢眼角皆是雀跃,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靠近。
最后五步,简直是小跑着奔来。
然后,长乐亲眼见着少年将军,喜气洋洋裹挟着风跑来,随之越过她,一拳头擂在身后殷恪的胸膛上。
“殷将军可以啊,料事如神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丹厥人会经过绥安城,又怎么知道丹厥王庭如此不堪一击,一顿火攻就抱头鼠窜?”
被完全忽视的长乐,讪讪把那句“平身,免礼”吞回了肚子中。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裴时南压根就没认出她。
不仅没认出她是长乐公主,还把她当作了偶然路过,碍眼挡路的路人甲。大踏步地擦肩而过。
好在殷恪在乎她的“颜面”,他出言打断絮絮叨叨,满情激动的裴时南,指向长乐,正欲介绍引见。
异常亢奋的裴时南却“迅速”回过意来,不好意思地抢先致歉:“嫂夫人是吧?抱歉抱歉,小弟唐突失礼了,请嫂夫人见谅,鄙姓裴,您唤我的表字北施就行啦。”
四目震惊。
震惊的是长乐,还有一直随侍在侧的魏横江。
长乐瞠目:今天是我生辰,我今天刚满及笄之岁,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嫁人了?!
魏横江的惊诧则在于,嘤嘤嘤,老大真是好心机啊,暗搓搓解决对手于无形啊。真不能怪裴时南眼拙,方才大雪突降,天寒添衣,多么暖心、多么顺手之举。可是,导致的直观结果是什么呢?嗯,任谁看,都会觉得现在裹着男式大氅的长乐,和殷帅关系匪浅。
长乐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她望向殷恪,见殷恪也正瞧着她。
她能否不承认先前和裴时南合计的是她啊,战场上威风堂堂、战绩卓著的少年将军,怎么在人情世故上如此迟钝,不仅迟钝,简直糊涂,真是神一般的队友,连带让人置疑,选择裴时南合作的她,脑袋是不是也不灵光。
神一般的队友尚不觉察有冰刀嗖嗖袭来,他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道:“天寒地冻的,在屋外都要杵成冰坨了,快来我府上喝杯热酒,驱驱寒,正好,有些事宜,还要向殷将军讨教讨教。”
言罢,还扬手热情地招呼长乐,“嫂夫人一起来啊,我府上有新煨好的鹿肉,下午刚宰的,贼拉鲜美。”
裴将军好做东,爱请客,且没有任何人能成功拒绝盛情难却的裴时南。这是长乐多年后得出的经验之谈。
她和殷恪被裴时南连请带推地带到府衙,待长乐反应过来,卫兵端着托盘鱼贯而出,她已然坐在摆满鹿肉的案前。
鹿肉喷着香,袅袅溢出热气,可见营中伙夫房烹制技术极佳。然而先前一碗长寿面下肚,长乐哪里食得下。
可是,在裴时南殷切灼灼待夸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