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傻子也看出不寻常。
长乐蹙眉,昨日攻击她和殷恪,尚可解释,是殷恪或她的仇家。那今日再次出手,又是为了什么呢?
还是说,殷恪、她、裴家军,有共同的仇敌?有倒是有,宇文汲啊,瞧不上嫡出的妹妹,看不惯主战的将军,出手收拾他们,也讲得通。
可殷恪明面上是宇文汲的心腹,宇文汲戕害他有什么好处?
长乐摇头,不对,不对,思路不对。
那重新再捋一遍,如果不是针对人,那是不是针对事呢,长乐起身在屋中踱步,她和殷恪正式同裴时南结识不过两日光景,接触交流不多,短期内惟一共同参与之事,就是止和亲、往绥安城两桩。
若是针对阻止和亲一事,解决她就行,没必要多此一举,绊住裴家军的脚步。
那若是阻止前往绥安城呢?正在思索间,有铛铛铛叩门声传来,应声而进,却是裴时南。
灰头土脸的裴大少爷倒不甚在意,一进来,就大咧咧坐下,执壶给自己斟了碗茶。关切道:“嫂夫人,我殷兄今日可有好转?小弟去而复返了,这批马队邪了门啊,像得了什么软骨病,一个两个马失前蹄。”
长乐正要寻他,“裴将军,妾身有一事不明。想向将军确认。”
“嫂夫人请说。”裴时南答得爽快。
“若按出发当日的正常脚程计算,我们需多久赶到绥安城。”
“出发时,因带着马车,脚程比不上全程策马,应在两日半,也就是今天晌午左右赶至绥安城。”
“去往绥安城的山路,可好走?”
裴时南不明就里,如实答道:“前三分之二的路程还行,不过是丘陵多,上坡下坡费些马力。最后半日不算好走,山势渐陡,山路多沿悬崖峭壁而建。特别是最后二十里地,狭窄而蜿蜒,旁边就是百丈深渊,雪雨天气常有不悉路况的商旅摔落殒命,当地人称夺命岭。”
言及此处,裴时南渐渐回过神来,他一拍桌案,诧然瞠目道:“嫂夫人的意思是,这两次惊马,不是意外之故,若我等按照原先计划和脚程行路,恰好会在今日上午经过夺命岭,从而摔下马匹,滚落山崖毙命?”
长乐点头,“我是有这个猜测。”略顿了顿,试探性询问裴时南,“或许,裴将军有什么仇家吗?”
裴时南在军营中待久了,性格越发耿直,他掰着指头数道:“我久在北地,要说仇敌也有,都在关外,怕还没有这通天的本事。倒是我爷爷在朝堂四十载,树下的仇敌不少,唔,没得是他老人家连累了我。”
长乐了然,往裴氏身上引,倒不是真怀疑是裴中书令的政敌所为,毕竟裴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逮谁下手不好,非挑千里之外出了名的硬骨头裴时南?不成算。她提这个话茬,更多是为了保护殷恪,毕竟现在殷恪昏迷,她又不好贸然暴露长公主身份,如何更好地“指挥”裴家军办事,需要迂回走好策略。
一句话都要转三个弯,长乐心中苦笑,她真是越来越像殷恪了。
果然,裴时南起身抱拳,满脸歉意道:“不管怎样,此事多半是冲着我裴氏而来,连累殷将军和嫂夫人身陷险境,也是我裴家军治军不严,嫂夫人放心,我立刻吩咐下去,严查彻查此案,誓要给嫂夫人一个交待。”
正常的内宅女子听到此话,会有什么反应?长乐早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她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珠,面有戚色缓缓站起,垂头向裴时南深深纳了一福,“如此,便劳烦裴将军了。”
她未施粉黛,青丝也只斜斜绾个髻,用双股玉兰花纹银烧蓝步摇嵌发固定,一起一落间,几乎未带起步摇半分波澜。
裴时南抬头,不经意正好瞥见这一幕,他是世家子弟,虽不细甚了解贵女行止礼仪,可他知道,这般举止,饶是优秀如自己的堂妹裴姚,亦是做不到。他由衷从心中叹服,这殷将军传奇,娶到的夫人也厉害,柔柔怯怯,却又临危不乱;不拘俗礼,却又仪态端方,实则是一对璧人啊。
有魏横江和裴时南,一暗一明,分头行动,案子自然推进得更迅。裴时南快人快语,行动亦快。日头西沉之时,他已查出一些眉目。
“这么说,是近来喂马的草料,被人动了手脚?”
“正是。此次所乘的马匹,皆是产自西域的良血高马,喂养于祁连山下最优良的天然马场山丹,喜食芨芨草。这芨芨草,秆叶坚韧,长而光滑,在早春幼嫩时,是极为普遍常见的牲畜饲料,用之本无错。”
“可是嫂夫人你看,”裴时南拿出从马槽中尚未来得及清理的草料,呈放灯下比对,“这草料,黑灯瞎火之下,乍看就是芨芨草,可细看却颇有差异。芨芨草秆直立,坚硬,内具白髓,叶鞘无毛,可这数株草,叶鞘口具微毛,叶舌厚膜质,顶端具裂齿,这不是一般的芨芨草,这是醉马芨芨草!牲畜食之,往往狂躁不安体温升高,四肢僵硬,步态蹒跚,形同醉酒,轻则致疾、重则死亡。”
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