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雪没有想吃的东西,她本就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到了霍临霆身边后食欲更是一落千丈,如今脸颊受伤,她总觉得嘴里泛苦,就什么都不想吃了。
小时候尤听雪刚被养母带回家,听说那时候她在雪中冻了太久,伤着根了,所以从小身体就不好,生病吃药挂水是家常便饭,最严重的一次,她一直住在医院里,被扎针扎到看见护士就开始哭,吊太多药水,整个人都是苦的。
医生护士哄不住,就说在白粥里多加点盐,这样能勉强盖住她嘴中的苦味,或者直接弄成甜粥。
现在霍临枭这么问,尤听雪难免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人在受伤脆弱的时候,就会开始想自己的父母、想自己有人疼爱照顾的小时候。
“白粥就好,不想再喝那些汤了?”尤听雪虚弱地说,那些汤经过破壁机打碎之后,药材融合其中,似乎比嘴里的药还苦了。
霍临枭都由着尤听雪,没胃口就先随便吃点,反正现在身体机能还没完全复原,没办法吃太多。
最后白粥还是被打成了稀米糊的样子,可以直接用吸管喝,方便尤听雪躺着。
尤听雪没喝两口就吃不下了,一来她刚醒,饿过头了确实吃不进去,二来口中新缝合伤口上的药比之前还苦,苦得她连口水都想吐干净。
等尤听雪喝不下后,霍临枭不勉强,将米糊放在了床头柜上,发愣一般思索着什么,随后说:“听雪,这次你感染得很严重,有点影响你的腿了,可能要住比较长一段时间的医院,可以吗?”
“很长一段时间……”尤听雪有些呆愣,“是多久?霍临霆应该不会同意的。”
跟她自己伤得多重、需要多少治疗没关系,而是霍临霆不会想让她过得太好,反而会想尽办法折磨她,这样才能看到霍临霆喜欢的反应。
霍临枭皱了皱眉头,看向尤听雪:“这次我去跟他说,你就先在医院里住着,身体比较重要。”
尤听雪没意见,却没抱太大的希望霍临枭能说服霍临霆。
医院的日子比较无聊,加上尤听雪伤在脸部,平时无法开口,睡觉也不安稳,精神一直不好,每日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几天,霍临枭忽然来跟她聊天,问起她在学校时的选修课,有没有选修一些简单好修的课程,他还先分享了自己在国外的修学内容,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分享生活。
尤听雪却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的回答可能会让你有点失望,我虽然没选修过心理学,但是中医药里,有门选修课是古代音乐,原理都是相通的,我出现心理或者精神问题了是吗?”
双目相对,霍临枭张了张嘴唇,知道自己的意图太明显,尤听雪一下子就发现了,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者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尤听雪说这件事。
刚送尤听雪过来的时候,被霍临霆跟霍临枭请来的医生忍不住抱怨尤听雪不爱惜生命,却听见尤听雪说自己没找到刀子,之后医生没多说什么,背后却找来了霍临枭单独说这个事情。
没跟霍临霆说是多少了解一点霍临霆跟尤听雪的关系,别人可能对两人的关系胡乱猜测,觉得这是真爱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
可医生不会这么想,除了管家林叔跟董俞,只有每次都来给尤听雪治疗的医生知道,她一年要因为逃跑、顶嘴、反抗以及霍临霆心情不好受多少伤,那些伤就算花了大力气慢慢修复,对身体的损害依旧是存在的。
说尤听雪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不过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哪怕是现在稍微软弱退缩一点呢?
然而尤听雪开始绝望——不是曾经接受心理驯化后的绝望,也不是非要用命跟霍临霆对抗,她在悄无声息地流失生命。
如果尤听雪是霍临霆关在金笼里的一朵漂亮玫瑰,那她在小心维护地绽放了五年后,开始进入枯萎期。
医生偷偷跟霍临枭联系,怀疑尤听雪已经出现心理问题了,她可能自己也没有察觉,或者她察觉了,但是不想管。
世界上对心理问题和精神问题的研究还在一个非常模糊的阶段,每个人的生长情况不同、生存环境不同、三观不同、思维模式不同会导致诊断结果以及治疗方式也不尽相同,没有任何一个病人是会完完全全按照课本生病的。
对于尤听雪的情况,医生仅限于目前对她检查报告进行猜测,猜测尤听雪在漫长的囚禁以及年复一年的受伤中,出现了感知迟钝以及精神分裂。
霍临枭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尤听雪真得了精神分裂,那等于说她将来都没办法再进行研究,她的后半生,可能会在精神病院度过。
那一瞬间,霍临枭忽然意识到,霍临霆真的把一个人杀死了,以这样漫长、钝痛的方式,尤听雪甚至可能是一点点看着自己死亡的,却无力反抗。
瞬间受到巨大伤害的人会下意识屏蔽痛觉,肾上腺素、大脑的延缓反应,都能让人遗忘瞬间痛处,只有漫长的痛苦会让人逐渐产生另外的心理情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