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假寐。
“咳咳。”她不想打扰他,背过身去咳了两声。
黛玉猛然惊醒,“姐姐,你醒了?”
宝钗回身朝他扯出一个笑容,“你怎么守在这儿了?夜这么深,你快去睡吧。”
黛玉见她这样,却不知如何回答,“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你是想我们的孩子是吗?”宝钗嘴角泛起浅浅的梨涡,伸手抚在小腹上,“月份不大,它也不会总是动的。”
黛玉的心抽痛,捏着宝钗的手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宝姐姐,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
宝钗抚在小腹上的手顿住,“你说什么?”
黛玉红着眼,和她十指相扣,“是我的错,前阵子我逼着你太紧,想从你这里得到薛家的内情。太医说你心神不宁,神思损耗,才导致......”
宝钗胸膛剧烈起伏,原本苍白的脸泛起了不寻常的潮红。
“哭出来吧,你哭出来会好些。”黛玉坐上床榻伸开了双臂抱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那样哄着她。
宝钗喘了几声,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的泪水将黛玉的薄衫浸湿了,又泄愤一般地在黛玉的背上掐着,圆圆的指甲隔着衣衫嵌进肉里,留下月牙状的痕迹。
“你是不是不信我?你不肯让我再进书房了,是不是担心我悄悄栽赃了你,你就这般疑我?!我难道在你心中,就是彻头彻尾的阴暗小人吗?”她哭道。
黛玉一声不吭,摩挲她如绸缎般的秀发。
宝钗又哭又笑,“我不应该怨恨你的,其实你格外好心,你用那一支箭提醒我薛家可能有事,原本你是可以不告诉我的......那日的宫变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不然你怎么会提前得了消息入宫去了......是我没有用,根本阻拦不了哥哥和夏家勾结卖给太子箭矢。”
“不怪你不怪你。”黛玉语气轻柔地哄着她,“他们自作孽,你又能怎么办呢?”
“可是母亲和琴妹妹她们是无辜的,如今叫她们怎么办呢?”
黛玉亲了亲她的头顶,“我已经求了端阳公主帮忙,想必陛下能放过女眷。”
宝钗愣了一下,从他怀里抬头,泪眼模糊地看了看他,忽然抱紧了他,“夫君多谢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样......”
“你好好的就是报答我了。况且夫妻之间哪里还有那么多见外的话?”
黛玉说着,就命双雁捧水进来,亲自拧着锦帕给宝钗擦脸。
宝钗情绪渐定,忽然想起宫中的元春,她原先就是借着太子的引荐才登上贵妃之位的。
“贤德妃娘娘......她如今怎样?”
“降了位份而已。”
宝钗惊异地抬头,曹皇后雷霆手段,元春和谋反的太子那么亲近,仅仅是降了位份而已吗?
黛玉替她解疑,“我在外祖母面前露了口风,贤德妃及倒戈了,投靠了皇后娘娘。太子何时起事,是她透露的消息。”
宝钗睁开了眼睛,“嗯”了一声也没继续说下去,喝过药后她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黛玉看着她姣好的睡颜,不禁想起元春曾与他说道太子有意在谋反得逞之后将宝钗纳入宫中。
他当时报的私仇便是这个。
黛玉自认并非一个顽固执拗的人,而他天资聪颖,又机灵过人,凡是想争取到的东西没有失过手。若是旁的东西,别人要取,他也乐意拱手相让。
宝钗并非是他想争取到的东西,黛玉承认当初只是出于对女儿家名声的维护才冲动地去求了圣旨。
而现在,他才恍然惊觉,她已经是自己绝不能拱手相让的了。
当听到那句纳入宫中时,从心中涌起的滔天愤怒叫他意识到,他是多么在乎那个分量并不重的妻子。
但事情出乎他所料,那日从东宫里偷出藏匿的箭矢时,他惊讶地发现竟然是薛家的工坊所造。
原来夏家每一次向东宫送入桂花盆景,都夹带了薛家工坊造出的箭矢。
这不是小事,他不免怀疑,那位温柔的妻子背后是否还藏着刀。
今日周郑二人相继上门查时,他以为真的要被中伤时,却查不出什么。
夫妻俩在事情到了这样的境地,才能互诉衷情。倘若早些告知于她,她是否就不会心神损耗,以至于......
黛玉既痛苦又疲倦,趴在床头也睡去了。
第二日,林如海来正院里,在外间往里看,就看见了这样的情景。
“去唤他起来。”林如海吩咐双雁,自己踱步到院中。
不多时,黛玉便出来了,甩着发麻的手和林如海问安。
林如海不由叹,“你竟还是一个痴情公子?”
“父亲说笑了,夫妻恩爱原是寻常之事,况且如今她落了胎,我自然要多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