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倏忽而过,一转眼,春节七天假期只剩最后一天。
工作后,充足的睡眠是奢侈品。趁着7天长假,肖伏安窝在家里蒙头大睡了好些天,只在大年初五这一天被贾煜从家里半拖半拽地拉去公园逛了逛。
因为疫情原因,往年热热闹闹的庙会被取消,但公园里的节日氛围依然浓厚,大型的福字、火红的灯笼将红墙绿瓦的园子装点一新,卖糖葫芦、糖人的小商贩依然热热闹闹地在院子里叫卖,年味儿十足。
王艺乔抱着五岁的女儿贾未晞逛得不亦乐乎,小女孩儿一手挽着妈妈的脖子,一手拿着一个糖人,一边舔食,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各种琳琅满目的新奇物件。碰到精彩的部分,小女孩儿还时不时回过头,急急地邀请父亲一起来观看。
贾煜原本靠在道路旁边一个没什么人走动的小角落里跟肖伏安聊着天,见女儿皱着眉,远远地招着小手急切地邀请,只好向肖伏安告了个罪,无奈地上前,从妻子怀中接过女儿,陪着娘儿俩一起看。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家三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肖伏安看着他们的笑脸,忽然很是羡慕。
作为航天工程师,贾煜的工作强度和出差密度一点儿不比自己少。尤其是过去这一年,首次火星探测任务天问一号探测器奔向火星,嫦娥五号返回舱安全着陆,将月球上的土壤和岩石带回国……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其中的艰辛不难预料。更何况,很多大型发射项目常常安排在周末的深夜,可这也并没有妨碍他组建家庭,平衡好事业与工作。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文凝凝那张言笑晏晏的脸。
自从除夕那日双方挑明心事后,文凝凝除了在到家后发来一句「已经到家」,就再也没有和自己联系了。朋友圈、视频通通都没有更新,只在大年初一时,在微博上给大家拜了个早年。
她......应该不会再联系自己了吧。
正愣神间,贾煜带着妻子,抱着女儿朝他走来。
“你小子刚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应。”
“哦,”肖伏安将手揣兜,笑了笑,说,“没想什么。”
趴在父亲肩头的小女孩儿朝她眨了眨眼,思索了片刻,递给她一个小糖人:“哥哥,这个给你。”
她这一声哥哥,倒是把肖伏安给逗笑了。他接过糖人,握着小女孩儿的手,说:“晞晞,你不能叫我哥哥,要叫我叔叔。”
小女孩儿哼了一声,反驳说:“有宝宝的才叫叔叔,你又没宝宝。”
这下倒是轮到贾煜夫妇笑了。
肖伏安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大过年的,没被长辈催婚,倒是被你家这个小女娃催生了。”
贾煜促狭地笑道:“我女儿也没说错呀!「贤侄」毕竟已经三十大几,是该考虑人生大事了。”
嚯,父女俩都来占便宜。
王艺乔嗔怪地捶了一下自家老公,转而又向肖伏安道:“肖哥,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我觉得凝凝那孩子真的挺不错的。不仅出落得漂亮大方,人也随和上进。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贾煜在一旁也帮腔说:“是啊,你得抓紧,好姑娘可多的是人惦记。”
提到文凝凝,肖伏安的眼神一黯,眸光忧郁得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半晌,他才幽幽地说:“我们单位中标了非洲的一个核电站项目,我年后可能要被派去驻外,一去可能就得五六年,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
贾煜一听,愣了,等回过神来,才猛地推了肖伏安一把,气势汹汹地道:“你小子疯了吧!都一把年纪了还跑去非洲那种鸟不拉屎的地儿常驻。你们单位就没别人了吗?就非得派你去啊!”
肖伏安看到贾煜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这项目是我从头跟到尾的,我去确实是最合适的。”
贾煜的女儿大约是没见过父亲发过这么大火儿,愣了愣,竟吓得哭了起来。一旁的王艺乔忙从贾煜怀里接过女儿,带着她去往别的地方逛,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指着别的小小物件,分散她的注意力。
贾煜看着娘俩走远,勉强压下火气,回过头问肖伏安:“这事儿你跟伯父伯母商量过了吗?”
“嗯,年初三专门找时间跟他们提过了。”
“他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肖伏安笑得苦涩,“在我成家这件事上,他们已经放弃了。”
贾煜没吭声,半晌,他才道:“你就不担心一辈子孤家寡人?”
“那也没办法。”肖伏安强撑着笑道,“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不是吗?”
贾煜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就你能耐。”
肖伏安好笑地看着他,反问道:“那你说,如果国家有新的深空探测计划,需要你在犄角旮旯的苦寒之地隐姓埋名六载,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