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日历的时候,总会觉得特别安静。
每次午夜十二点的秒针一过,她就会把成为过去的数字翻过去,然后才会睡觉。
但其实她很难真的入睡,来到吾妻町之后,两个月间忍已经寄来了三次药。
刚开始的时候,她会对着窗口发呆,在榻榻米上一坐就是到凌晨四五点,但现在不会了。因为已经不被允许了。
这一次的重生似乎给她带来了十分严重的后遗症,她时常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会出现被野兽撕咬啃食般的疼痛,身体也越来越不听使唤,有时候走着走着路,四肢会突然间出现短暂性的僵硬。
幸好杏寿郎是柱,幸好他很忙,幸好他从未发现,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这么说有那里不太好,但重生的次数多了,她心里已经渐渐有了一种预感。
自己似乎是不得善终之人。
想来在她遗忘的前前世世,一定做了很多罪大恶极的事吧,不然的话,为什么她会过成这样呢?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这样想着想着的时候,天边开始漏光,一点点地亮起来。
她穿好衣服,去做早饭,吃饭的时候,杏寿郎像是没什么胃口,只是喝了几口茶。
她知道他是有话要说,就干脆放下了碗筷。
他好像是酝酿了很久很久,说话的眼神表情也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从两个月前起,就不一样了。
“……阿温,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你愿意和我回家见父亲大人吗?”
因为最近柱的任务增多,杏寿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的双眼下有两片淡淡的青黑,望向她的眼神虽然疲惫却十分温柔。
青年仍然是俊朗的,灿烂而阳光的,但他,她最喜欢的他,似乎变得比以前安静了许多。
阿温从未想过杏寿郎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连类似的场景也没有想象过。
她从来只是觉得,觉得什么呢……他只要有时候能抱一抱她,她就会好,什么都会变好。
未来会怎么样,会是什么样,她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想象。
她好像一直都是,没有未来的。
眼睛突然间变得有些酸涩。
阿温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看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杏寿郎,只是难过和脆弱的情绪源源不断地从心底涌上眼眶,心脏窒闷得快要难以呼吸。
即便是一次次重生,有无数次机会,每一次都在努力,她也仍旧没有办法获得幸福。
视线模糊掉了,看不清了,可是她的脑海里却浮现过往无数的画面。
眼泪即将掉落的下一秒,她的头被熟悉的气息拥抱住,她整张脸都被对方按进他温暖坚实的胸怀中。
她听到头顶的那个声音,他说话的语调,字句,都一颗一颗从脑神经电击下脊骨一路蜿蜒到心灵的深处。
“阿温,你知不知道,你在哭?”
她原本就是爱哭的人,原本就是个,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如何宣泄情绪的人。
无论做什么都会打扰到别人,只有一个人躲在厕所哭的时候不会。
但她害怕,她一边哭一遍哆哆嗦嗦地推开杏寿郎,在此过程中眼泪好像慢慢被泪腺重新吞噬,她在压抑着,她知道他真的很好,所以她才会崩溃,却又舍不得在他面前崩溃。
明明就快要窒息呛死,但她却怎么也不再愿意流下眼泪。
数月间的努力似乎终于在今天出现了成效,她练了那么多遍杏寿郎的名字,以及那句刻进她三世骨髓的“我爱你”,舌头形成的肌肉记忆让她只能说出“杏寿郎”和“我爱你”这两句话。
她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杏寿郎,我爱你”,一边抓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字,问他“我会不会很烦让你很窒息”。
她这样的人……她也想像正常人一样去爱一个人,可就算是柔软到极致的触碰落在血淋淋的伤口上,依然会疼到抽搐。
之前明明她都克制的很好,可是当柔软明亮的阳光真的会靠近她,她还是会变得不正常。
她很少去思考自己到底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一直逃避的问题却在这一刻于心底有了看似模糊实则无比醒目的答案。
【我……是不是早就疯了?】
她看到自己的样子了,她抓住杏寿郎的手,抓得那么紧,手那么抖,写字又快又急却总不到位。
最后一笔画还没来得及落下,她就呆愣住了,她抬头看杏寿郎的表情,试图从他的双眼之中找寻出什么,可是杏寿郎的样子太沉默了。
阿温去世后的几十年,他早已经记住了她留在日记本上的每一个字,仅仅是文字承载的情感就已经让他感受到她的温柔与脆弱,而此刻她的样子,直接是刺痛了他的神经。
杏寿郎试图触碰阿温的手,但即便动作已经很小心,她还是被惊到了,身体止不住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