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夜包裹了这片空间,万辞感到身体分外沉重,难以呼吸。
孤独,痛苦,在她错乱的人生中争相登场。
光照不进来的地方,犹如无边炼狱。
再坚韧动人的玫瑰,也难以生长开花。
—
一九九〇年阴历三月三日凌晨,在盈城新木县镜鳐镇,一个叫乔寺村的偏远山区里,诞生了一个女婴。
拍了几下屁股,这个孩子都不哭,这下接生婆急了,抱着孩子问床上的产妇拿决定。
丁平慧脸色惨白,生产消耗了她全身力气。
费劲儿坐起来后,她扒开接生婆的胳膊,小婴儿脸色青紫青紫的,浑身一动不动,看上去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
接生婆支支吾吾地开口:“今儿出生的,要吗……”
丁平慧犹豫了一下。
怎么就赶在今天出生……
外头,万坚山紧张的声音透过木质窗茏传了进来:“东婶子,我媳妇儿咋样啊!”
被换作东婶子的接生婆有些为难地看着丁平慧。
“鬼节出生的又怎么样,不都是我生的。”丁平慧艰难靠在床上,接过接生婆手里的孩子,狠心用力拍了几下。
终于,婴儿啼哭出声。
这个孩子诞生的时间,正是万坚山一家过的最艰辛的一年,因此,给她取名便成了一件备受期许的大事。
万坚山小时候读过几年书,查了不少字典,又请了村里有文化的老师傅评看,这才定下来女儿的名字——万辞。
寓意万事如意,也希望他们家能够辞旧迎新。
万家老小生了个女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满月酒这种东西也就没办,邻里乡亲上门拜访贺个喜就成了。
孩子长得水灵,十分受人喜欢,谁来了都要称赞上两句。
丁平慧正高兴家里来人热闹呢,忽然听到邻居李二娘叫道:“哎呦,这孩子眼睛怎么是这样的!”
所有人闻声望去,看完后一脸惊骇地退了退。
听到婴儿睁开眼睛了,丁平慧连忙把孩子抱回来,却在看到她两只眼睛的那一刻呆住了。
只见女婴的左眼呈青蓝色,右眼则是漆绿色,像蛇的瞳孔,看着分外冰冷渗人。
丁平惠头皮一紧,内心慌乱不已。
而周围人的议论已经传开了。
“这孩子跟万坚山哪里像了……”
“啧啧,这可难说啊,万坚山不是常年在外面吗?”
“鬼节出生的……哎呦,名头不好。”
“这眼睛,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样好吧?”
……
一字字,一句句,像是重达千斤的沉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丁平惠脸色特别难看,跟万坚山也时不时吵起来。
但令人奇怪的是,万坚山对这个孩子喜爱的不得了,从未听信旁人的杂话去质疑自己的妻子不忠。
这个女儿生的好看,小小年纪便长得白净水灵,只是有那双眼睛在,她周身总是多了几分阴沉。
孩子们不敢靠近她,大人说和她玩儿会染上晦气,因为万辞曾经就克死过她奶奶。
那时,万坚山母亲年纪大了,多病缠身,已经没了几分时日。几个儿子里,只有万坚山愿意将她接过来赡养。
她怜爱自小不受父母待见的儿媳妇丁平惠,通达明理,关怀子辈,婆媳关系一向良好。
跟万坚山一样,她也很喜欢这个孙女。
孙子万青健不亲她,只有万辞总是默默守在她边上,虽然话少面冷,但很乖巧,时常趁她睡着了过来给她掖两下被子。
万奶奶病重的时候,丁平惠特别伤心,怀里抱着还不会说话的小女儿万思文,终日陪伴在婆婆病榻旁。
临终前,万辞站在奶奶床前,望着这位迟暮老人脸上的沟壑皱纹,她久久没有言语,只抓着奶奶发冷的手,给她传递温度。
万奶奶满眼含泪,瞧着一屋子的人,她只抓住了万辞,嘴里断断续续问着说:“……小辞啊,奶奶,还能好吗?”
万辞面无表情地张嘴,无比流利地回答:“当然,奶奶一定会好,您还要长命百岁呢。”
万坚山伤心之余,无比震惊地看向了大女儿,她才两岁,还没上学识字呢,竟然能说的如此伶俐。
万奶奶满意地笑了笑。
当晚,这位78岁的老人就去世了,万家上下哭成一片。
只有万辞,木雕般站在万奶奶的床前,不张嘴哭,也不流泪,怪得很。
万奶奶很早之前身体就不行了,自万辞出生后,更是每况愈下,又是在她说完“长命百岁”那些话当晚走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这事不知怎么的,传来传去,最后就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