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浓重,到了暮鼓时分,这场连绵的雨竟然越下越大,好似要将云里的水雾一一挤干才罢休。
阶下草植接不住檐下雨水如注,沉沉青色被揉弯了腰肢。
这时候,医馆中抓药的最后一位客人已经撑伞而去,伙计上了半边门板,只等何大夫回来便关门。
店外忽然传来一声嘶鸣,不大不小的一声,刚好提醒了内堂中众人。
谢轻舟霍然站起,孟韵亦抬头看着进屋的方向,二人对视一眼,谢轻舟便大步迈了出去。
很快,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与谢轻舟并肩进来。
观谢轻舟与他交谈的神态、语气,此人应当是何大夫无异。
孟韵起身朝着何大夫欠身,对方颔首示意,谢轻舟的目光极快地扫了她一眼。
二人站在廊下,谢轻舟在何大夫耳边絮絮叨叨,声音极低,孟韵也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她只看到,何大夫脸上渐浓的笑意,还有不时点头回应。
孟韵交叠的手捏紧了一些,浓密的眼睫不安地眨了眨,再抬头时,何大夫和谢轻舟已经双双进来。
谢楼将药箱提过来,木头药箱上沾了不少雨水,搁在桌上时因木头裹着水,而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何大夫出诊这一趟似乎走得挺远,衣裳下摆处还沾有泥点,是以进屋换了身干燥的衣裳,才出来给孟韵诊脉。
“孟娘子,请这边坐。”何大夫笑着朝孟韵招手,态度极好,半点没有为孟韵破例看病的气恼。
孟韵看在眼里,由衷感激帮忙的谢轻舟,对和蔼慈祥的何大夫也更加敬重。
青幺上前搭了一块丝巾在她腕上,何大夫二指扣着孟韵脉息,屏息凝神。
因着孟韵诊脉,内堂中无关人等都已退下,青幺陪在孟韵身旁,仆人立侍何大夫身后。
谢轻舟进了内堂后的耳房,与堂中仅有一墙之隔。
手里捏着那卷早上的医书,谢轻舟盯着面前暖融的烛火,想的出神。
他本无疑打探孟韵病情,可医馆地大房屋小,他实在是无处可去。
寄意于面前的医书吧,可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看得他头都疼了,眼睛干涩得不行。
可耳朵却更灵敏,连屋外的仆人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分外清明。
谢轻舟揉开了皱成一团的眉心,双眼看着面前厚厚的一堵墙,似要穿透墙面看清外面的情况。
何叔切脉一向仔细,内堂静悄悄的,不知这次结果如何……
*
谢楼先行送了孙妈去医馆隔壁的客栈住下,只等孟韵这边诊完,再送孟韵和青幺过去。
撞到孙妈的客人又回来补送了银钱,甚至主动帮孟韵等人结了客栈的费用,如此体贴周到,倒叫她们不好意思收下。
何大夫替孟韵诊脉,切得十分仔细,摸了两手的脉,费了至少半刻。
终于,何大夫收回了手,孟韵也吐出一口气,心却越来越紧张。
“某观孟娘子身体并无大碍,不知是为何事而来?”
何大夫单手撑在桌面上,像长辈与晚辈谈心一样,语气随意却带着关心。
孟韵秀眉微蹙,带着一股忧虑之色,道:“不敢有瞒何大夫,我是为子嗣一事而来。我为人妇三载,却始终未曾有妊……也怪我畏惧人言,迟迟不敢寻医。机缘巧合之下,这才找来何氏医馆。”
“韵娘恳请何大夫直言,为我指点迷津。”
孟韵顿首,神情恳切;屋内的谢轻舟敲了敲桌沿,面色冷然,一丝隐晦之色飞逝而过。
何大夫捻了捻下巴的胡须,又问道:“这子嗣一事不单是孟娘子一人之事,不知郎君身子如何?”
子嗣一事事关多方,无论男女,皆可能出问题。
谢轻舟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眸光幽幽地盯着前方地面。
稍久,孟韵道:“他……身子尚可。”
见何大夫不语,孟韵略想了想,补充道:“素日也不见他生病,身子算得上康健。”
老练的孙妈不在,孟韵反应不及,一时没有参透何大夫的深意,里面的谢轻舟倒弯了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何大夫挑了挑眉毛,闻言不再多问,只缓缓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既然身体康健,那夫妻敦伦便没问题,二人至今无子,只能归咎于一个“缘”字。
思索片刻,何大夫道:“从脉象上看来,孟娘子的身体绝无问题。无子一事,若非郎君身子有恙,便是时机未到,麟儿无缘。”
闲暇时,何大夫偶尔也研究易经八卦等,若从面相上看,孟韵子嗣缘匪浅,乃是长寿多福、儿女双全之相。
但这些模棱两可之说,何大夫身为医者,不便与孟韵说明。
孟韵听后叹了一声,心中已有思量。
焦文俊和她身子都康健无虞,想来二人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