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朝李六郎看过来。
李六郎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眼神扫过孟大郎期待的脸,忽然一改来时的想法,露出了难色……
他就是要让孟家人知道,此事光有钱是办不成的,还得让孟家人承他李六郎一个大大的人情。
*
孟韵回到留仙镇的时候,天色又变得雾蒙蒙,滚珠似的大雨浇头落下,打得街上行人零落。
白梅点缀的绣鞋踩到青砖地上,溅起的水珠润湿了鞋尖,湿哒哒地布料裹着鞋尖,寒意一股一股上涌。
仆人开了门,青幺一面招呼着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一面让人背孙妈回房。
孟韵撑伞先进入院内,正值晌午时分,众人都各自回房用膳,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
耳畔雨声厚重,眼前花草景色幽致,孟韵环视了一周,忽然觉得新鲜。
没有焦母的刻薄抱怨,没有焦文俊的侃侃而谈,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安静的院子,如此安静的焦家。
真是稀奇呐!
孟韵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
她只在雨中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周身便都浸染了秋日的寒气。
下意识拂了拂衣袖,旋即,孟韵移步去了内堂用膳的地方。
焦文俊从来没问过她的行程,更不知道她今日回来。夫妻做到这份上,姻缘也该到头了。
她此时前去,正赶上用膳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听到点往日不知道的事情。
留仙镇的雨下得这样大,从屋里屋外,雨声隔绝了两处的一切动静。
孟韵收了伞,一路捏着过来,雨水淅淅沥沥跟着流了一路。
一路上她未见到任何人,直到内堂,方出现人声。
“阿娘,你慢点吃。虽说你心里高兴,但也别吃太多,这鸡肉柴得很,吃多了不好克化。”
是焦文俊的声音。
孟韵停在门扉后面,双脚往里挪了挪,屋里的人若不站到门口,发现不了她在此处。
屋里的人接着又说话了。
焦母嘴里嚼着鸡肉,含糊不清:“文俊,玉珍的肚子可真是争气,才与你有了一次便怀上了我的孙儿!你成婚三载,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若是个孙子,我一定要给李神仙多捐些香油钱,让他保佑你多子多福!”
“对了,还要在焦家村里大摆筵席,让你那些叔娘婶娘们都知道,不是只有她们才生得出孙子。”
“这个玉珍也是,好好的鸡汤都不喝,说什么恶心难受,我那会儿怀你的时候,想吃还没得吃呢!”
焦文俊笑了一声,一脸得意之色,劝道:“阿娘,玉珍有了身孕,你多担待她一些。等她生了孩子,你身边不是又多了一个伺候的人?”
提起这个,焦母就来气,道:“谁伺候我啊?孟韵娘吗?她自己都三天两头病歪歪的,肚子不争气,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要不尽早把她休了,还能把那些钱留给我孙子!”
孟韵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青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听到此话,眼中冒出了斗大两团火。
若非孟韵拦着,只怕青幺已经跳出去叉腰怒骂。
孟韵朝青幺摇头,无声道:“冷静”。
虽然她回来就是为了和离,早晚都要撕破脸皮,但眼下还不是时机。
“且再等等。”孟韵指了指屋内。
焦文俊娶孟韵时便看上了人家的嫁妆,如今被焦母说出来,心思一朝暴露在白日下,自己也觉得猥琐恶心。
饮了半壶酒,焦文俊颧骨通红,假惺惺道:“哪怕韵娘不能生,我与她总有三年的夫妻情分在,便是一辈子就这样,我也愿意的。”
一想到孟韵娘今后就要看他脸色生活,慢慢地等到几十年后,娇滴滴的大小姐慢慢被深宅大院磋磨成风烛残年的老妪,他的心里忽然感到无比畅快!
自卑仿佛一瞬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睥睨少时落魄的云淡风轻。
“韵娘的钱,我的儿子,真好、真好呀!”焦文俊醉得笑了。
焦母恨铁不成钢,骂了几声“傻子”。
……
后面的话孟韵没有再听下去,再回神时她已在房中坐下,掌心传来丝丝痛楚。
原来是她捏着伞的时候用力过猛,将手心生生蹭破了皮。
青幺轻轻掰开她的手掌,拿来药粉吹了上去,最后裹好一层薄布,再把筷子递到她手中。
婢女送上了饭菜,孟韵扫了一眼,夹了一筷子入口,嘴里终于有了滋味。
饭菜的幽幽香气飘如胸腔,像在这昏暗的雨天里抛出了一把钩子,引得人胃口大动。
她忽然想起了三年来许多个这样的雨天,自己乖巧地站在廊下听训,焦文俊只来匆匆看过一眼,便急着进去用膳。
膳食出自她手,可最后享用的人却不是她;偌大的宅院出自她手,最后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