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门声响起,蒋离的脊背紧靠在门上,能感觉到敲门人适宜的力度。
“姑娘,小的按公子的吩咐拿了套衣裙和一些伤药过来。”门外店小二道。
蒋离连忙开门接过,许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喊住欲要离开的店小二:“这里是哪里?离京城又有多远?”
店小二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没有多问,只道:“这里是渔阳村附近的官道边上,离嘉峪关有十几里路,京城的话,许是要赶上个把月的路了。”
蒋离心下有些失落,但面上还是谢过。
她将衣裙放在屏风边上,有些犹豫地轻扯着衣襟。
能感觉到昨日留下的伤口与里衣黏在了一起。
一个深呼吸间,蒋离用力闭眼,迅速将里衣扯了下来。
“嘶——”
疼痛在脑里叫嚣,她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染了朱色的里衣脱手落在了地上。
她最是怕疼的。
蒋离用尽全力控制自己颤抖的手臂,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将自己置身于温热的水中。
这几天的曲折远超过她前半生所有的苦痛,但她没有旁的路,只能继续往前。
今日夜色温柔,过往的月光如走马明灯,蒋离顺着浴桶缓慢沉入水中,让来不及掩饰的温热落入渐凉的浴桶之中。
——
夜深,蒋离被梦魇唤醒。
她轻轻按压着着阵痛的额头,抬眼似无意间扫过敞开的窗子,继而低头敛下眼中的惊慌。
窗外有人。
借着昏暗的月光走到圆桌前,蒋离伸手托起茶壶,欲要往杯里倒水。
但茶壶是空的。
“该添茶了。”声音不大不小,却能在房内回响。
忽然间,门外响起了一些细碎的声音,蒋离猛地止住步伐,后背渗出冷汗。
她抬眼看去,只觉得门外似是站了个倾长的人影。
过了一会,温润的声音才隔着门扉在黑暗中响起:
“蒋姑娘睡了吗?”
只是一句突兀的问候,蒋离便瞬间得到了安抚。
她伸手将床旁的蜡烛点亮,尽可能控制自己不往窗台上看。
“尚未。”蒋离缓步走到门前,于曲淮礼仅隔着一门,“曲公子可是有事?”
烛光印出屋内的人影,曲淮礼静默片刻,接着开口淡声道:“那便失礼了。”
还未等蒋离理解话中意味,门纸突然被利器快速穿过,短箭尾端堪堪擦着她的脸颊射向身后的黑影上。
重物落地的声音于身后响起,蒋离尚不敢动,待一阵骚动过后,曲淮礼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蒋姑娘可以出来了。”
——
一夜无眠,蒋离直愣愣坐到天亮,待车夫收拾好后起身跟随曲淮礼上了马车。
“昨夜之事抱歉,他们应当是冲我来的。”他眉间含着歉意,眼中却埋着薄雾,叫人看不清内里。
蒋离摇头,她尚不知曲公子为何会招祸端,只觉得来人中应当混有左丞相派来取她性命的杀手。
不过她倒是想起了一些蹊跷,小声对曲淮礼道:“客栈里的小二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尚且记得昨晚小二敲门的力度,若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习武之人。
曲淮礼眼底划过流光,他眉眼扬着淡淡,毫不吝惜夸奖:“蒋小姐着实敏锐,这店里确实都是刺客。”
蒋离瞪大眼睛,心想还好她自小怕疼才没有用小二给的药,不然又是另一幅光景了。
——
车内寂静,蒋离看着曲淮礼翻动着案册,没忘记自己要回京的目的:“曲公子在朝中可任官职?”
曲淮礼没有抬头,语气温和:“闲散之职,偶有繁杂之案才会繁忙。”
蒋离点头,想起蒋家灭门之事定有蹊跷,便试探询问:“曲公子昨日可是从京城而来?”
曲淮礼随意摇头,语气不变:“并非,在下已几年未曾回京。”
说罢,他将案册放至桌前,示意蒋离看。
察觉到曲淮礼有意转移话题,蒋离便顺着话看向厚重的案册本。
她先前一直抱有好奇,现下怀着心思,低头细细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事记。
[安庆十四年四月,南边接壤蛮夷之地突生瘟疫,传染迅速,不足三日便蔓延我国境内,南将军下令设立防线,隔离感染百姓。两月之后,瘟疫得到控制,感染人数减少。]
[同年八月,曦城突然接连发生瘟疫,一夜之间死伤无数,曦城城主火烧染病尸体,及时阻止瘟疫扩散。]
[安庆十六年四月,瘟疫再袭,感染速度较之以往迅猛,曦城城主不知去向,目前由副城主出面查询瘟疫源头。]
视线落到页尾,记事之人留下最后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