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渐缓,暖阳自山后升起,将浑浊的黄水照亮。
曲淮礼小心将蒋离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垂眸细细看着她的睡颜。
她和小时候的模样没有太大差别,所以在见她的第一眼时,他便认出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有人会出手撼动百年中庸的蒋家,甚至让其一朝灭族。
他自新皇上位之后便约法三章,转身便带着自己的私心投身四海,甚至暗中决意永不再回京城。
事实证明,誓言不能随意出口,不然就会变成自看笑话的景象。
曲淮礼轻手在少女脸上的粉色划痕上摩挲,暗道这一路来,她成长飞快,吃得苦应当也是比以往要多上几番。
就是总爱提防着他,先不说两人再次相见,她没有想起自己,现下总爱对他阴阳怪气……
也罢。
曲淮礼叹了口气,他看着逐渐褪去的河水,心里生了旁的决定。
他决意离开京城已有好几年,期间依然有人对他穷追不舍,要至他于死地,倒是真把他当成空有一副面皮的逍遥王爷了。
他是不愿再次踏入朝堂,但她可以。
他会倾力辅佐她走上去。
——
轻流和卫茵赶来的时候,就见两人头靠着头,倚在树下休憩。
还未来得及感叹两人感情进步飞速,轻流就见自家主子睁开眼,凉凉地看着他。
轻流:?
“下次再来这么晚,你的队长一职可以让给卫茵了。”曲淮礼淡淡开口。
卫茵眼睛一亮,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轻流。
轻流暗地里垂泪数落老狐狸的可恶,面上却是颔首交代昨日发生的事情:
“水坝后方的山上发现人为埋藏的火药痕迹,数目较大,是官用火药。”
蒋离被一阵动静吵醒,眼睛尚未恢复轻明,但耳朵将轻流的话听了进去。
救兵来了?
一旁的曲淮礼点头:“沧阳的人来了?”
“来了,正在疏散流民和驻扎临时驻点。”
回到驻扎地,两人先是将自己拾掇一番,才行至昨日炸声响起的地方。
蓄意之人并未收拾留下的痕迹,显然是想将曲淮礼和蒋离置于死地。
但此人行事虽嚣张之极,却未留下任何与身份有关的线索,现场就像是火药自然引爆一般零落。
连鞋印也未留下。
这样会比较难办。蒋离皱眉沉思。
以至于她只能将目光放至沧阳和曦城之中,毕竟只有这两处地方会有吞并淮安的意图。
“这并非是沧阳常用火药。”从沧阳赶来的吕知县仔细打量了剩余的火药碎片,待手下汇报消息之后才捏了把汗道:“沧阳的官用火药与军用火药放至一处,为了区别两者,我们在官用火药中掺了浅青色的粉屑,引信亦同。”
说着,吕知县还命人出来作证,也愿意带两人去沧阳明辨是非。
听闻他的话,蒋离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到地面的火药上。
确实,剩下的火药当中的引信皆是红色。
嘉峪关的山崎岖不平,长势奇特,难以登顶。所以埋在山上的火药并不位于高出,反而是埋在了接近山腰的地方,只有那里没有旁的地方陡峭,便于行走。
火药呈线状扰着山边排布,只要将头尾点燃,中间的火药便会接连炸响。
但许是肇事的走得匆忙,又或是他低估了水坝的蓄水量,在第一枚火药炸起之后,被震动晃起的水花浇灭了其中的几枚火药。
这也是为什么此番爆炸只有泥流滑坡冲下,山体却未有收到剧烈坍塌的原因之一。
“犯人应当是抓不到了。”曲淮礼沉思片刻,继而对吕知县道:“你们只要将淮安城的百姓安顿即可,皆时我会向陛下飞书禀报,救援时用到的物资和资金皆可上报。”
“是是。”吕知县是个怕事的,昨日他在府中待得好好的,突然有人闯进来说是云潇王爷要见,给他吓得不行。
一路担惊受怕,到现在听见只需要安顿淮安百姓后,心里的担子总算是卸了下来。
待沧阳的一干人离开后,蒋离才问曲淮礼:“为何先不捉拿炸毁水坝之人?”
毕竟有心人都能看出来,先前炸毁水坝和此次于山中埋藏火药皆是同一人所为。
“我们抓不到他。”曲淮礼笑着为她解答,“准确地说,此人极大可能并不属于沧阳、或是曦城之人。”
话落,轻流突然从一旁窜出,将一封信递给曲淮礼后,身形一晃再度隐去。
蒋离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曲淮礼便把信封递给她,笑着开口:
“瞧,这不就被旁人抓到了吗?”
蒋离:?
信件并未署名,蒋离展开一目十行,没忍住感叹这些高位者的手段之绝与眼线之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