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你胆量。”
嘉宁公主听着姜玥凑在她耳边说的话,眼睛慢慢瞪大,纠结片刻后一咬牙,“就、就这么安排吧。”
“真的?”
“真的!我、我不怕。”
她双手捧脸,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答应了破天荒的大胆举动,于害怕之中隐隐感到兴奋。
嘉宁目光从那棵玉兰树,绕到眼前镂空茶座,再绕上姜玥的面庞上,天幕霞色渐隐,眼前人的瑰丽容色更盛。
“玥姐姐,你中意怎样的郎君呀?是钱家公子那样堆金积玉的皇商?还是吴将军那样威风凛凛的武将?”
年方及笄的公主双眸明澈,充满对风月浪漫的向往。
姜玥未答,低头轻抿青釉荷叶茶盏里的方山露芽,直到嘉宁又来摇她的衣袖,哀叹道:“可我中意的郎君穷得很,连流氓地痞也打不过。”
怎么会这样?
嘉宁公主一愣,即便她深居宫中,从皇姐姐们那里听来的八卦看,也知道姜玥追求者众。她眨眨眼,直至望见姜玥眼里促狭笑意,才嗔怒道:“好啊!玥姐姐竟然戏弄我。”
姜玥给她一扑,两人笑闹着说起了别的闲话。
入夜,德懿宫的暖阁炭炉未撤,小小一盆摆在角落。
姜玥在嘉宁的寝殿里睡下。公主的拔步床宽大,嘉宁酣然好眠,翻过身足足滚了两圈,把薄衾甩落,任谁也看不出来文静端庄的公主睡着了,跟民间睡觉不老实的小姑娘也没什么两样。
姜玥坐起来,将薄衾替她覆上,再躺下去,面色平静地望着拔步床顶头的幔帐,毫无睡意。
在满室的熏然暖意里,无法克制地回忆起,某个隆冬的绿水河边,她被人湿漉漉地捞起来。
河岸乌泱泱挤了一群人。
男女老少,目光齐刷刷地往她身上盯。
孩童觉得她好看:“沈先生是捞出个仙子了吗?”
妇人觉得她衣裳单薄:“哪家小娘子在大冬天穿这样单薄的齐胸襦裙,湿了看都不能看了。”
男人们一个劲儿盯着,看得眼红耳热,向同伴调笑:“哟,早知道抱着根木头浮水的是漂亮娘们,老子就不嫌弃天寒水冷,抢在那教书的前头跳水救人。没福气啊!”
姜悦听着纷纭议论,木然地转了一下眼,再望向把自己从淮水河里捞出来的人,约莫双十的青年,束着的发髻被水打湿,几咎碎发贴在额角,长而直的睫毛上挂着细细水珠。
她记不清自己在河水里飘荡了多久,或许是一夜,或许只是几个时辰,隆冬河水浸透了她身躯,寒意侵入肺腑,她吐出的每一口气都像掺着冰碴子。
唯独青年的怀里是热的。
他与她一同浸过河水,可胸膛的心跳稳健,隔着浸湿的细布澜衫,烘出灼烫热意,几乎要把姜悦烧着。
青年抱着她,快步离开淮水河岸围观的男女老少。
有脆生生的女童嗓音追在身后:“沈先生,您留在岸边的外衫还没拿。”
青年脚步一顿,抱着她单膝跪下,一直到女童够得着,“小鹭,把我的外衫给这位姑娘披上。”
那声线和煦,说话时胸腔微震,灼热的气息喷薄。
叫小鹭的女童摊开衣衫,笨拙认真地给她盖上,将边缘都细心地掖好。外衫厚实干燥,盖在身上瞬间起了层暖意。
青年的臂膀从她腿弯收紧,再把她抱离地面。
姜玥勉强凝神,她记得女童喊他“沈先生”。
夜里急风骤起,卷着细密雨点,拍打窗棂,将姜玥从回忆中拉起。
她视线从顶头的幔帐移走,半晌后,轻手轻脚推门,绕过门外打瞌睡的值夜小宫女,来到暖阁的房檐下,白天比划过的那棵玉兰树就在不远处。昏灯寂夜,一抹暗香随风盈动。
细雨落下,庭院里泛起一片雾蒙蒙。
姜玥回忆白日里比划的距离,视线往上,再往上,最终停留在玉兰树枝干的某一个点上。
那时她看谢珲看得太专心致志,已然要与仕子队伍对向而过时,才惊觉谢珲身侧最贴近宫墙的男人,很像她梦里的沈先生,将她从刺骨寒冷的河水里捞起来的沈先生。
只是体格更宽,身量更高,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