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不要你,把你卖给我了。”曲令朝扇动手中的契约,笑吟吟地展现在徐知隽跟前。
契书俩字太过显眼,叫徐知隽一眼看出。即便是再如何少年老成,现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少年,尚未及冠,先丧母再被父亲卖掉,今日本就水米未进,闻此打击,他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
“真是好可怜的小公子,可惜你现在归我了,不若再别姓徐,冠我的姓如何?”曲令朝轻佻抬起他的下巴,徐知隽皱眉,扭过头全然一副不肯屈服的模样。
曲令朝逗够了,便也歇了继续下去的想法,“看看刚才买的有没有吃食,先给小公子吃点再上路。”
千欢闻言立即从满怀的东西中找出一块炊饼,递给徐知隽,徐知隽初时不肯接过,直至他肚子咕咕叫起,耳根子在三个姑娘的注视下生生红透了。
“吃吧,身子总归是自己的,切莫因一时置气误了自己的身子。”曲令朝难得正了语气,“这只会令仇者快亲者痛。”
徐知隽一愣,继而结果那块已经冷了的炊饼,咬了下去。他吃东西时速度虽快,但并不粗鲁,应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一个容易掉渣的炊饼,他吃了一半却无碎屑。
曲令朝小声问商陆,“怎么,那炊饼那么好吃吗?”看得她都有点眼馋了。
商陆摇头,“姑娘你忘了,你买了俩个炊饼,咬了口说不好吃就丢给奴婢了。”
曲令朝轻咳一声,继续看徐知隽吃东西,等他吃完,再看了看天色,估摸此时林管家应该回去很久了。方才拉上徐知隽准备回府,再转身时却听身后人开口,声音嘶哑,“你买我,连同我母亲尸骨,花了多少银子?”
曲令朝回头,却见徐知隽满脸认真,她有些随意着开口,“无价。”
没花钱,可不就是无价?至于徐知隽究竟是认为价格高还是低,那都是他自己猜的,和她无关。
“走吧,回府。”曲令朝拍拍裙角,随后往回走。
徐知隽在身后定定看着他,先垂了眸子,跟在她身后。倒叫一直看这边的商陆松了口气,她还担心这姓徐的小公子不愿意走,得由她打晕了拖回去呢。
直至回到曲府,已经暮色昏垂,余辉洒落一地。曲令朝突兀地想,就连黄昏,京城都是与边关的不同。
她遮住眼中翻涌情绪,看着眼前匆匆赶来的林管家,“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你这……”
他话未说话,便又发觉曲令朝身后的少年,姿容上乘。见其一副寡言的模样,在心中已经有几分猜测,但还是道,“姑娘,这位是?”
“我不是说了我要去玩男人?这是我强掳回来的,你寻个院子给他住,最后能靠我近点。”
徐管家:……
能不能不提玩男人。
但他注意到,当曲令朝说出这话时,那少年面上的隐忍,“是,老奴知道了。只不过这是谁家的公子,总得让老奴问清楚家世,这才好能安排。”
“不知道。”曲令朝回答得干净利落,黑漆漆的瞳仁晦涩不见光,“在街上遇到的,没想到他竟然不喜欢我。”
她话锋一转,“倒是让我更喜欢了。”
林管家唇角抽抽,同时不忘记继续在心中骂道“蛮子”。
京中人对待感情向来委婉,讲究个你情我愿,日久生情。哪像这群活像是未经开化的蛮子,蛮横强硬。自曲令朝来京城满打满算才不过一天,出府不超过俩时辰,便这就挑上目标。
还喜欢别人不喜欢她。
林管家如此却是想到,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是,老奴知道了。”林管家老老实实应下,随后迎着几人进府,只不过又多看了几眼徐知隽。见他衣着简朴也无任何足矣彰显身份的东西,大抵对他也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想来几日后的朝会将要热闹了。
他唇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而这被一直不被人注意的千欢尽收眼底。
曲令朝用过膳,又梳洗沐浴一番后正欲睡前看看书,转而响起现如今她是在京城,而非自幼生活的边关。书籍之类,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她一块送来。
如此想着,她原先才好些的心情在这一刻又散了。她开了窗,迎风而坐,便见窗外星子点点。突然间,她想到了徐知隽,“把徐知隽喊来。”
商陆一直在外候着,闻言“啊”了声,但处于多年对主子命令的绝对服从,又很快去喊人。只有千欢倚窗而立,看她时的目光有所不解。
曲令朝朝她点点头,她便收回视线,继续守着。
林管家确实是个“贴心”的,晚间曲令朝提了一嘴,他就特意把徐知隽安排在隔壁的院子,俩人仅有一墙之隔。
即便是徐知隽再多婉拒,最后都拗不过一根筋的商陆,被拽着过来。进院子时,曲令朝在床边就已经看到他如今模样。
他也刚刚沐浴,身上还沾有水汽,在外另披了件宽大的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