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陈却依旧那副澹然模样,抬眼同卫子夫对视,“皇后若信得过奴,奴会为皇后施针缓解夜里头痛之症。”
卫子夫凝神一瞬,唇角翘起,道:“那便请医者替我施针罢。”
“皇后……”浮光开口欲劝阻,此女胆大,若是将殿中之事说出去,恐怕会引来灾祸。
卫子夫看向浮光,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轻柔,“侍医们未必没有想到巫蛊,可他们却怕招致祸事而缄口不提。殷医者既能得霍君侯信任,想必是个极好的医者。”
殷陈俯身拜了一礼,“奴定不负皇后信任。”
卫子夫让浮光沉玉去备针,殿内只剩二人。
卫子夫扶起殷陈,悠然道:“方才第一眼瞧见殷医者时,仿佛瞧见了一个故人。”
殷陈起身,道:“听皇后语气,似乎与此人有些龃龉?”
卫子夫抬手扶鬓发,笑而不语。
“其实,我并不信巫蛊之术。”殷陈打量殿内布局,继续道,“只怕是有人假借巫蛊之壳谋害皇后,宫中侍医为了不招祸事,对此噤若寒蝉,因而耽误了皇后病症。”
卫子夫笑出了声,眸中彻底没了戒备,换了称呼,“姑子真真有趣,你说的这些话在旁人听来,可都是骇人听闻之言。”
殿中鎏金博山炉燃着白木香,烟雾袅袅而起,殷陈凑近卫子夫,方觉她身上香气宜人。
殷陈弯眼,一双雾眸狡黠灵动,“皇后却信了我。”
“我信去病,他既信你,我便也信你。但此话出了殿,不可再同旁人提起。”卫子夫缓缓步下台阶,抬起右手,“我们往正殿去。”
殷陈会意,上前虚扶着卫子夫手腕,苦恼道:“那我该如何同君侯说呢?皇后知道,君侯是个极聪明的人,我定瞒不过他。”
卫子夫瞧她故作为难的模样,将手腕往下压在她手心,“姑子自行考量,或许能借此事要挟他呢。”
二人绕过几处亭台,花苑,便到了椒房正殿。
椒房殿占地比长安几个坊加起来还大些,数个小殿对称分布在正殿周围。椒房正殿坐北朝南,正殿之后便是皇后寝宫。
屋中有些椒味,甫一进入,刺得鼻子有些痒。
“我初次入椒房时也极不适应,一连打了数个喷嚏。后来某一日,我突然适应了这气味。”卫子夫抬手撩开榻边帐帘,坐到榻上。
殷陈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看向屋中香炉,仔细嗅过发觉,是和偏殿一样的白木香,不过和殿内椒味掺杂,倒混合出了截然不同的气息,“皇后似乎十分偏爱白木香?”
卫子夫青黛微挑,“可以这样说。”
宫人们端来水,托着盘,盘中针砭器具一应俱全,又有宫人侍候她净手擦手,动作轻巧,一时寝殿内只有水声撩动的声响。
待殷陈净过手,宫人们又依次退出,殷陈忽然道:“留下一个宫人在旁照应罢。”
卫子夫示意沉玉留下,沉玉伺候着卫子夫脱去外衣,身上只余丝绸抱腹。
卫子夫趴在柔软床榻上,脊背清瘦,嫩白无瑕。
殷陈自盘中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毫针,浸液燎火,慢慢推进腰眼和十七椎中穴位,拇指和食指轻旋针身,缓缓捻补,直至针尖没入皮肉。
殷陈忽然想到贵人身娇体贵,施针时有疼痛难忍,“施针期间若是感觉到疼痛,请皇后出声提醒。”说着,她便动作利落再扎入第二根毫针。
沉玉在旁看着殷陈一根接一根将针刺向皇后脊背,忍不住牙酸拧眉,撇过头去。
施针过程中,卫子夫一直沉默,未动分毫,也未呼痛。
屋中香炉飘出的轻烟袅袅,扎完针后殷陈跪坐在床榻边静候两刻,将针收起丢入盘中,退到几步之外,对着侯在边上的沉玉道:“可以扶皇后起身了。”
沉玉走过去为皇后披上中衣。
卫子夫面色苍白,额上竟泌出了汗珠。
她刚要说话,喉中腥甜,竟吐出一口黑血。
沉玉心惊,立刻抽出绢帕为皇后擦拭嘴角血迹,又看向站在几步外面色异常冷静的殷陈,忧心道:“皇后……”
卫子夫挥手让沉玉退下,隔着轻纱与殷陈对视。
轻纱摇动,二人对视间,卫子夫似有千言万语横亘于嘴中,最终也只是微微一笑,默然无话。半晌后,殷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立刻垂眼跪下,“奴失礼,望皇后恕罪。”
卫子夫站起身,素手撩开轻纱,柔声道:“殷姑子可是有话想同我单独说?”
殷陈讶异抬头,看向眉眼含笑的皇后,道:“皇后且留心身边人。”
卫子夫慢慢踱到殷陈身边,微微弯腰。
素白光洁的手伸到面前,殷陈一愣,皇后这是要扶自己?
卫子夫却不给她思虑的机会,直接将她拉起来,凑近她,仔细端详她的面容。
美人忽然地凑近让殷陈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