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正殿,灯火通明。
刘彻坐在上首,眉眼带着几分疲倦,他望向站在殿中清隽的少年身影,“去病,你跟我说说,这殷陈究竟什么来路?”
“殷陈为名医义妁外甥女,臣观皇后之症近来总不见好,便引荐她入宫诊治皇后。”霍去病一礼,答道。
刘彻思忖片刻,又问:“此女身份可有异?”
霍去病抬头望向上首的今上,“无异。”
“事到如今,此女当弃。”刘彻英伟的侧脸隐入黑暗,他长眉锋利如刀,狭长的眼眸中,冷厉之色乍现。
霍去病霍然抬头,望着上首倚着凭几的玄衣帝王,他最终摇头,坚定道:“陛下知我不会弃她不顾。”
刘彻了解他,因为这个少年是他一手教出来。
他聪敏,倔强,但也过于重情重义。
这是他骨子里自带的特质,他也只有这一点不像刘彻。
刘彻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他教出来,是他赋予霍去病这样反叛的性子。
帝王起身,缓步踱到霍去病身前,他的影子拢在少年的身上,眼眸盯着少年那张俊朗的脸,沉着的声音独具一股威压,“你托淳于文来救她,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次若皇后有任何闪失,你当知道这宫中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臣知道,但臣相信淳于先生会救醒皇后,臣亦会揪出是何人毒害了皇后。”他望向帝王,黑曜石般倔强的瞳孔中闪着光。
那是独属于少年的不屈。
刘彻暗叹一口气,“若此女真有本事救了皇后,此次我便不追究她的过失。”
霍去病俯身叩拜。
“那块黑玉刚卯你可带着?”刘彻扶起他,看向他腰间佩玉,忽然问道。
“臣放在家中了。”
“下次带来还给我。”
“陛下送了人还带拿回去的?”他语中带着些许埋怨意味。
刘彻敲了敲他的额头,“你若想要,待正月里我叫少府给你做上十对。”
……
霍去病出殿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宫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君侯,我乃椒房宫人倚华,有要事相告。”
霍去病垂眸看她一眼,“你是刚入宫不久的宫人?”
“是,殷姑子要我带话给冠军侯。”倚华拱手一礼。
霍去病眸光微滞,抬步往偏殿去,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才道:“殷姑子要与我说甚?”
黑暗中,倚华声音压低,自袖中掏出一根玉簪,双手奉上,“照计划进行。”
是殷陈用于藏针的玉簪。
“好,我明白了。”霍去病接过,而后将腰间那枚朱雀玉佩解下,递给倚华,“替我告知她,莫要急躁。”
倚华接过玉佩,躬身退下。
摩挲着玉簪上的纹路,拇指按住簪头,玉簪响起轻微的咔哒声,簪尖一根银针滑出。
今日是轻汤被关押的第三日。
她双手被缚,三日未曾进食,面上毫无血色,看着眼前人,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笑意,“哟,竟劳动君侯亲自前来,婢子还真是受宠若惊。”
霍去病撩袍坐在她面前,边上孤灯被他的动作带动,那张面容在黑暗中更显优越,眉梢下那双深邃眼眸注视着眼前人。
像是躲在暗处,打量着猎物的虎。
霍去病没有说话,只坐在那处,静静望着轻汤。
一刻后,轻汤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冠军侯到底是想做甚?莫不是只来瞧瞧婢子?”
他却只如雕像般,依旧一动不动。
轻汤心中打起了鼓,面上却仍不显,只闭目不语,耗着便耗着,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待到天欲曙,牢中灯火跳了几下,灭了。
眼前人霍然起身,轻汤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霍去病却只于这期间睨她一眼,抬步出了牢房。
乞巧之夜,终是要过去了。
各宫宫人在平旦到来之前,已经开始忙碌奔走在未央宫之中。
刘彻上完早朝,见卫青眼下青黑,知他也一夜未睡,“仲卿,有淳于文在,皇后不会有事。”
宫人掌灯,二人出了宣室殿,一齐往椒房殿走去。
卫青略落后于他两步,看着今上伟岸的背影。
“殷陈此人,仲卿如何看?”
卫青一怔,“此人既是去病引荐,想必不会有问题。”
刘彻脚步微顿,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青年,他生得比霍去病更温和些,下颏更为阔些,那双眼此时微微垂着,像是有些心事。
“你可瞧见她的模样了?”
“未曾。”
“她是义妁和义纵的外甥女,都说外甥肖舅,她生得倒不像义家人。”
卫青骤然抬眼,“或许其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