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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2 / 2)

窦太主终于转过身正视张汤,面容上慢慢浮现笑意。

六年前,张汤查办陈先皇后巫蛊案,堪称雷厉风行。

张汤面上闪过一丝窘迫,“太主可想好了?”

刘嫖抱着兔子,手上一用力,兔子挣扎了一下。

张汤虽是个酷吏,但也不是没脑子的。

今上不发话,他实不敢对此人做些什么,所以才来求见窦太主。

窦太主一向护犊子,可今日她好似变了个人,不徐不疾,慢慢拿捏起他来。

张汤何曾这般委屈过,想着回去定好好敲打张贺这小子一番。

问题在于殷陈这个人。

今上不表明态度,窦太主又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一下子不敢对此人动手。

窦太主缓缓踱步,“这样罢,你若将当年之事告诉我,我或许会想办法,找出陈海案的凶手。”

当年。

张汤知道她说的是废后案。

张汤犹豫一瞬,“当年之事的开头,是陈先皇后自请废后。陛下虽对她诸多不满,但废后此事陛下想暂缓,她却自行去见了陛下,之后,陛下便让我以陈皇后挟妇人媚道之罪查办此案,陈先皇后遂被废,退居长门。”

“怎么可能!”窦太主声调拉高,走近张汤,眸光如毒箭,“她是个多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自己放弃后位!张廷尉附庸卫氏一族,为维护卫子夫说出这等话,丧不丧良心?”

兔子似是察觉到她的怒意,不安地在她怀中挣扎。

“窦太主与陈先皇后生分多年了,当年之事发生时窦太主病了数月,消息全断,不明晰此事也是应该的。或许,您该与陈先皇后见上一面,就知道我现在所说是真是假。”张汤语气坦然,微垂着头,长年的不苟言笑让他眉心深痕难填平。

窦太主垂眸安抚似的抚摸兔子的后背,思虑着张汤之话到底有几分真,“今上如何说?”

“今上并无表示。”

窦太主眯了眯眼,在屋中铺陈的罽毯上缓缓踱步,刘彻此人心机颇深,此时还无动作,不知是在布些什么局?

殷陈也像是个极不好掌控的兔子,说不定还会反咬她一口,卫家按兵不动,自己若动了,岂不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张汤十分耐心地等着她思考,见她眉头紧蹙,“或许太主可以借着此事,与陈先皇后修复关系也未可知。”

闻言,窦太主手上一紧,兔子吃痛,剧烈挣扎,竟一下子从她怀中蹦了下去。

手上徒留几簇白色绒毛。

她眸光一亮,“如此,那我可以考虑考虑,但那凶手你难道没有头绪?”

张汤舒了口气,“凶手很快便会抓住。”

窦太主睨了他一眼,这案子本就是阿娇做的,看来得去找个替罪羊才是了。

张汤出了太主府,思索着近来的一切。

夜空中星子点点,高悬上空。

他策马行走在路上,没注意到身后一个黑影掠过。

淮之看着张汤的身影远去,飞身掠下桑树。

殷陈身上黏腻得难受,她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这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月儿彻底在夜空中消失。

她抬手将一只吸满血,艰难煽动翅膀,直往下坠的蚊子拍在墙上。

梦境如约而至。

此梦,是记忆中最美好的残段。

她看着闯闯与阿姊阿兄们跳舞,在树荫下与父亲学琴吹箫,与阿母挑拣药材。

这是她时不时从那残破不堪的记忆中翻出来咀嚼的甜。

这股子甜,让她在几乎撑不住的时候,猛地撑起身,犹如一只被踩入泥里的几近淹没的花,再度从泥浆里立起身躯。

得活着啊,活着血刃仇敌。

活着完成阿母遗愿。

活着将亲人骨灰送回家乡,让他们回归故里。

否则,南越人的灵魂,会被拘在火中拘在原地,一次次受烈火炙烤。

小小少女献宝似的将自己今日战果奉上,“我今日捡了一颗特别好看的石头,送给阿翁做吊坠。”

殷川将那颗石头放进了腰间的香囊中,香囊中石头碰撞声清脆。

“阿母,你弯下腰来。”她天真地面庞带着明媚笑意。

义妩与殷川对视一眼,听从女儿的吩咐,俯下身去。

闯闯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开得极好的花簪在义妩发上。

“闯闯真是天下最棒的孩子。”义妩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她咬住下唇,却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微微抬高下巴,颇为骄傲道:“那是。”

不远处,一个少年默默注视着她的身影。

他紧握手中环首刀,一身袍子随风猎猎,眼中,是无尽落寞。

梦境倏地结束,霍去病睁开眼,天边仍是暗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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