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姝正踏着雀跃的步伐从庖室回来,正巧遇到一个合欢殿的宫人匆匆赶来,“三姑子,那殷姑子她……她要杀了李姬!”
“你说甚?”李姝神色一变,边问边往合欢殿快步跑去。
“李姬与殷姑子说话说得好好的,殷姑子忽然发狂一般要掐死李姬,她气力大,守在边上的宫人都被她推开了不得近身。”
李姝加快步子,奔进殿门,走到合欢林中,见李姬倒在案边,而殷陈手执银针,正给李姬施针。
边上的宫人明显手足无措,神色惴惴不安。
而李姬颈侧一片青紫痕迹,她手扶着案,两弯远山黛紧蹙,原本红润的面色此刻毫无血色。
“阿姊!”李姝狂奔过去,推开殷陈。
殷陈被李姝推得身子一斜,手上针落了地,她看着悲痛不已,痛哭流涕的李姝,心中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李姬竟这般决绝地将自己的命弃置了。
李姝跌坐在李姬身边,李姬额上已经冒出豆大汗珠,身下氤氲一大片血色。
犹如落了一地的合欢花。
李姝只觉得耳边宫人的呼喊声音,嘈杂声逐渐变得悠远,只楞楞喊着:“阿姊!”
李姬努力扯出一丝笑,她抬手想擦去李姝脸上的泪珠,“阿姝……看来阿姊……今日是……吃不了鲍白羹了……”
那源源不断的红从她身下涌出。
李姝脑中一片空白,迅速逼自己冷静下来,转而看向边上宫人,厉声道:“去通知乳医!快!还有,去通知陛下!”
宫人得了她的吩咐,立刻四散而去。
浓重的血腥气如同被晒化了的饴糖,紧紧附着在皮肤上。
吩咐完一切,李姝终于转眸看向坐在边上殷陈,那眼神含着冰冷恨意,她的目光只在殷陈身上停留一瞬,好似多看此人一眼,便会让她忍不住想杀了她,“将她押走,快!我不想再看到她!”
殷陈木然站起,看着崩溃哭泣的李姝。
想来,她也是被利用了罢。
殷陈身上的蓝色曲裾此时被血色染出大片大片深蓝色,她哂笑一声,站起身。
宫人立刻上前,将她压到偏殿看守起来。
后妃生产本要去上林别馆中的,但因为事发突然,只能于合欢殿中临时辟出产房。
几个宫人合力将李姬运到产房中。
乳医很快便被带来了。
“李三姑子,产房不吉利,你且先出去罢。”乳医看向跪坐在李姬身边的李姝,柔声劝道。
李姝忧心李姬,本还想再坚持留在产房,乳医示意边上的宫人去扶她,将她强行拉出产房。
数名乳医即刻有条不紊各自分工协作,烧水,在产房周围放上数个火盆,又取出簧剪布条等器物摆放在边上,又有人放下产床四周的帷幔。
其中资历最老的赵乳医剪开李姬的绔管,净过手,往她身下摸去,手指搅动血水的声音仿佛十分清晰。
她的动作称不上轻缓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个漂亮的琉璃瓶,毫无怜惜。
李姬的手紧紧揪住薄被子,额上脖颈上青筋毕现。
那只手在她体内摸寻着,李姬浑身寒凉,忽然感觉腹中一团柔软物什被狠狠拉扯了一下。
她终于忍不住,喉中溢出痛苦呻-吟。
侯在产房外的李姝被这凄惨叫声吓得心神一颤,不住踱步。
偏殿中,殷陈逐渐定了心神,她垂眸看着手心干涸的褐红色血迹,她竟差一点就将李姬杀了。
曲手,手上凝结的血壳顺着掌纹碎裂,扑簌簌落下。
屋外纷杂的脚步纷至沓来,殷陈看准时机推开窗,叫住一个路过的乳医,道:“李姬现在呈血崩之势,先以针刺入李姬人中、合谷、印堂、关元、三阴交、足三里,大敦、隐白穴位。再用人参三两,炮姜五钱,以水煎服。”
那乳医蹙眉看向她,见她裙裾染血,“你是何人?”
“你若不按我所说的做,这一宫人都得为李姬陪葬。”殷陈沉声道。
那乳医眉心微沉,拎着药箱进了产房。
刘彻此刻正在凤凰殿外心急如焚踱步,他本在宣室殿内宣见卫青等人,听闻正在听博士讲学的刘闳旧疾重发,立刻赶到了凤凰殿。
两刻后,终于有太医走出殿来。
刘彻忙问:“二殿下如何?”
“回陛下,二殿下已经暂时脱离危险。”
刘彻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看向边上的霍去病,霍去病过来扶他到席上坐下。
他还未休息片刻,小黄门来报,“陛下,合欢殿宫人求见。”
刘彻眉心一皱,李姬平时里便时常以头疼脑热来邀宠,自从王夫人被软禁之后他便数日未曾到过后宫,他眼神带着倦意,“何事?”
小黄门战战兢兢道:“李姬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