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病逝后,宫中沉寂了数日。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而至,长安一片银装素裹。
这一月内,殷陈常来往于宫中和宣平里。
霍去病忙于军中训练,与她隔个几日才能相见,她亦是独去宫中给皇后施针解毒,期间倒是常见着陈掌。
陈掌时任少府詹事,是个憨厚的中年男子。
总爱与她套着不熟练的近乎。
又在宫中甬道见着那熟悉的身影,殷陈笑道:“陈詹事,好巧。”
陈掌勾起笑容,“好巧。”
过后便一路无话,到了车驾处,殷陈停步,“詹事是否有事想问晚辈?”
陈掌悻悻然,“姑子看出来了?”
殷陈心道是个瞎子也应当看出来了。
“实则是夫人相求,我也想有些好奇,姑子与去病是何时相识?”
“去岁春四月。”
“春四月?”陈掌心道,春四月,可是他在营中之时啊!
殷陈笑而不语,“詹事还有何事问晚辈?”
“姑子与去病的关系……”陈掌话问出口却犹豫了。
呼出的热气朦胧了少女的面容,殷陈抬眸看向一身素色官服的陈掌,“我与君侯的关系?”她状似忖度,又道,“我恐怕没办法回答詹事这个问题,因我也甚是迷茫。”
冰天雪地中,少女声若美玉相击,陈掌闻言微讶。
“晚辈告辞。”殷陈行礼告退。
陈掌抹了一把手心的汗,喃喃道:“这等差事,我着实办不来嘛。”
大雪一连下了数日,而这好大雪首先引来的不是丰年,而是难民。
流亡者,逃难者,皆聚于官道旁。
刘彻在温室殿中踱步,除了这难民问题外,淮南衡山二国亦有了异动。
殷陈一边抄书一边抬头望窗外光秃秃的树桠上凝成的冰碴子,青芦组织丫鬟们缝厚冬衣,做护膝。
淳于文的醉梦解药已经配好,他近来倒是十分关注殷陈。
殷陈皱着鼻子看又寻到东院来一脸热切的淳于文,道:“先生,我再没新鲜故事与你讲了。”
淳于文却拿出六博博局,“来,同老叟下一局!”
殷陈颇为无奈放下笔,“先生如何看这难民问题?”
“不好说,得看上面决断,看来我们过几日也当要出份力了。”
“何时启程?”殷陈忙问。
淳于看向一脸热切的她,屈指敲敲她的额头,“急甚?”
殷陈揉着额头撇嘴,“流民可等不了多久。”
这日,霍去病难得自军中回来,他携一身风雪,先去见过了淳于文。
淳于文给他倒了杯热饮,观他面上被冻红的裂口,翻出药膏给他涂上,“关于这醉梦解药,已经调配得差不多了。我这一月来观察殷姑子,她虽仍困于梦魇,但较之过去,不知是掩饰得更好,还是对入梦者有了防备,你始终没能再入她的梦。”
“先生说这事好,还是不好?”
“这得看你,你若想救她,那便不好。你若要脱梦,现在这状况恰是最好。不再入梦,亦是你最初想求的结果。”淳于文看着他眉目间的神色,声音悠然。
霍去病默然不语,杯中热气缭绕在他周身,驱散了他进屋时的一身寒意,猩红的木炭噼啪炸了一声。
他饮了一口热乎的热饮,下了决断,“先生,待我此次回来,便用解药罢。”
他又去东院去见殷陈。
殷陈看到他脸颊的冻伤,翻出一瓶药递给他。
他接过小陶瓶子,收到袖中。
殷陈又将窗缝拉紧,不透一丝风,打发红雪青芜去庖厨端些吃食过来。
霍去病坐在边上看她忙活,目光落到案上那卷书简上,她的字字形飘逸灵动,又不失大气,架构舒适得当。
这字,倒是有些今上的风骨。
殷陈将边上的火盆推往他那边去一些,将书简一卷,“李家近来可有何动向?”
霍去病摇头,“想是上林猎场中姑子伤他较重,李蔡除了养伤上朝外,倒是并无异动。三皇子刘旦早产体弱,想必李家是想要李姝再怀一胎以防万一,补品药材倒是不断往宫中送去。”
屋外的风雪更甚,吹得窗棂微响,“今上会如他们所愿吗?”
“今上子嗣尚薄。况且,近来事多,今上暂且不会分心去管此事。”
殷陈已然隐约听到了近来诸侯国并不安宁,“郎君是要远行?”
霍去病颔首,“此次出行得十日左右,姑子在长安须得万事当心。”
“好,那我在长安等郎君回来。”殷陈应了,琢磨着又问道:“此事若是李敢和李广可与此事有关?”
霍去病摇头,“就目前来看,并无关联,但仍须警惕。”
“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