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偌大的乾清宫暖阁内鸦雀无声,仅剩下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次第响起,一众朝臣以及屏气凝神多时的宫娥内侍们皆是一脸诧异的盯着脸色涨红的户部尚书。
尤其是次辅刘鸿训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中满是意外。
这毕自严平日里一向少言寡语,除却在"财政"等领域会夸夸其谈之外,余下大多数的时候皆是沉默不语。
但现在,毕自严却是"离经叛道",在女真大军倾巢而出,来势汹汹的局面之下,却是声称不宜将帝国精锐所在的关宁铁骑调回京师,而是凭借蓟镇及居庸关现有之兵力严防死守。
此番言论纵然是由兵部尚书王在晋所说,一旦宣扬出去,也会引起一片哗然,遑论是由担任户部尚书,且与辽东巡抚为同胞兄弟的毕自严所说呢?
"毕自严,你糊涂!"
"倘若蓟镇将士不敌,女真大军兵临北京城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清楚吗?!"
本以为有着帝师的支持,天子顺水推舟将辽东精锐召回,拱卫京师乃是顺水推舟之事,但毕自严的突然做声,却是打乱了内阁首辅李国普的计划。
尽管平日里私下相交甚好,李国普也不由得恼羞成怒,指向毕自严的手指也是微微有些颤抖。
如今的大明不比往昔,已然承受不起被女真大军兵临北京城下的后果,更别提眼前的天子因为"年轻气盛",已然将国内的勋贵,士绅及宗室给得罪了个遍。
倘若女真大军真的攻破蓟镇防线,兵临北京城下,天子在过去一年中所取得的一系列成果都将化为泡影。
见首辅发怒,充当"出头鸟"的户部尚书不由得缓缓低下了头颅,但其眼神却是依旧坚决。
至于次辅刘鸿训,帝师孙承宗等人则是微不可查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很是感慨。
万万想不到,毕自严这位平日里瞧上去不争不抢的"老实人"竟有如此胆识,在如此敏感的话题上也敢"胡言乱语"。
这一旦有所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呐。
"陛下,臣附议!"
迟疑少许,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的兵部尚书王在晋便在一片哗然声中跪倒在地,眼神真挚的看向案牍后的天子。
作为当下朝中最为"知兵"的几位文臣之一,他深知眼下这个机会,对于大明来说是何等的来之不易,更清楚"广宁城"对于看似僵持的辽东战局有着何等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旦朝廷能够"光复"广宁城,将此地重新握在手中,便能逼迫建州女真全面收缩防线,并彻底杜绝日后其借道蒙古,突袭蓟镇之事。
除此之外,朝廷还能以广宁城为根基,重新恢复与关外蒙古的联系,切断建州女真的重要屏障。
"王本兵.."
许是没有料到王在晋竟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反水",李国普一时之间有些涩然,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蓟镇之外,更是倾巢而出的建州女真,并有数量不菲的蒙古骑兵随行呐,岂可如此淡然?
"元辅.."望着眼前有些"冥顽不灵"的同僚,次辅刘鸿训倒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拱手朝着眼前的天子说道:"回禀陛下,既如此,老臣请陛下再开内帑,犒赏三军将士,并以朝中勋贵巡边,以震军心。"
其实依着刘鸿训的本意,似巡视边防这等差事,最好当由"朱家人"来完成。
朱由检作为大明天子,自当坐镇京师,轻易动弹不得,当由其钦点一名"宗室"代行此事。
但朱由检作为先帝的幼弟,泰昌皇帝的幼子,已是没有了兄弟能够为分担如此重任。
虽说十王府中尚还居住着几位闲散藩王,乃是万历皇帝亲子,当今天子的亲叔叔,但天子与这几位叔叔的关系,因为去年那场由东林党一手策划,试图以宗室出京就藩,逼迫内阁首辅李国普辞职还乡的斗争中变得有些尴尬。
故此,刘鸿训便是退而求其次,建议由京中勋贵代替天子履行此等重任。
"唔.."
闻声,内阁首辅李国普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可奈何的靠坐在身后的座椅之上,胸口不断的起伏着。
"既如此,老臣自请出京,犒赏我大明儿郎!"
短暂几个呼吸过后,内阁首辅李国普便是猛然抬起了头,声音急切的毛遂自荐。
身为这大明朝的首辅,他自当以身作则。
"爱卿年事已过,当坐镇京师。"半晌,许久没有作声的大明天子朱由检终是唇齿轻启,表达了其态度。
随后,眼神坚毅的大明天子就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一般,斩钉截铁的说道:"朕决议亲自出京,坐镇蓟镇,以振军心。"
哗!
此话一出,气氛稍有些缓和的乾清宫暖阁便是一阵哗然,无论是刚刚才拿出了帝国首辅气度的李国普亦或者"胆大妄为"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均是呆若木鸡,一脸错愕的盯着于案牍后缓缓起身的天子。
他们听到了什么?眼前的天子竟是打算亲自出京,前往蓟镇犒赏三军将士,以振军心?
尽管此举毫无疑问会使得蓟镇众将士的士气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正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