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臣抿着唇淡笑，有些期待。
夏烨所说的不一样，是青椒炒鸡蛋。
穆臣看着桌上黄配绿的一盘菜，新鲜饱满的辣椒粒外裹着焦黄的鸡蛋，在灯光下氤氲着热腾腾的水汽，鼻间都是青椒略带攻击性的辣味混着鸡蛋的香味。
他尝了一口，不惊艳也不怪异，青椒混着鸡蛋的味道，很香，也很普通，就像是平时没了配菜，随意几个菜品搭配一锅出来，味道中规中矩，却也是满满的人间烟火味。
夏烨无意间看他一眼，穆臣点头道：“好吃。”
夏烨挑眉，也吃了一筷子，调笑道：“真的？不觉得是黑暗料理？”
穆臣摇头，温柔的说：“很好吃，你研发的吗？”
夏烨被他这么专业的词汇逗乐了，眯着眼睛说：“我妈研发的。”
穆臣一愣，明白她指的不是李莲生。
“我小时候怕酸，不爱吃番茄，于是我妈就绞尽脑汁用各种菜炒鸡蛋。我爸那会儿苦不堪言，吐槽天天吃黑暗料理，最后经过实践的积累，我们达成一致，觉得青椒配鸡蛋最好吃。”
穆臣停了筷子，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和他说起父母。
“我妈以前可是个厨师，只不过很早就辞职了，做家庭主妇。”夏烨眼里溢满柔和的光。
穆臣说：“你妈妈一定很温柔。”
“我小时候觉得她好凶。”说到这儿夏烨忍不住笑了两声，“对我要求很高，很多东西不让我吃，很多事情也不让我做，我那会儿觉得她很冷漠，不近人情，所以我和爸亲，直到一次体育课，换了新的老师，他见我两次没有上课于是告状告到我妈那去了，并且弄得全校都知道我是个爱逃课的懒虫，我妈很生气，跑到学校和他大吵了一架，比平时还要凶，结果回去的时候我妈哭了，我那时候不解，明明是她吵赢了。”
穆臣说：“她是在为你哭。”
“嗯，后来我明白了，她是因为觉得我被欺负了。但我妈很厉害，那个男老师人高马大，吵起架来脸红脖子粗，威震四方，我妈却毫不退缩，愣是让他当着其他老师的面给我道了歉。”夏烨说道这儿突然问：“你上课凶吗？”
穆臣不知话题怎么一下又扯回自己身上，他想了一下，忽而反问：“你觉得呢？”老师凶不凶学生应该最有发言权。
夏烨转着眼睛想了下，璨然一笑，“我觉得不凶。”
穆臣想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吓吓她，却没舍得，“你小时候挺调皮？还逃课？”
“没逃课，我小时候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上体育课。”发现穆臣看过来，她身子一直，赶紧补充：“现在已经好了。”
穆臣动作顿了顿，眼神愣怔，但很快便收拾好情绪，他垂下眼，看着碗里裹着鸡蛋的青椒，缓缓问：“那小时候开心吗，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吧？”
夏烨不假思索，“开心！”
穆臣觉得心好像被揪住拉扯，夏烨的情况他在相亲之前便略有耳闻，他原本以为李莲生和郑林放弃她是因为往日太穷，养不起，却没想到真相比想象还要残忍。
而夏烨刚刚那样条件反射的急切反应则将她内心深处的敏感暴露无遗。
穆臣不知道她这两个字究竟是真情实意，还是逞强伪装，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沉默的吃饭，良久后，穆臣停下动作，缓缓说：“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我遇见过很多人，却又好像都未曾相识，我们会说话，会交流，却无法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彼此安慰，无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相互依偎......”
他语调平稳，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生活，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
夏烨也不自觉的放下筷子，静静听着。
穆臣看着她，深黑的瞳孔平静下漾着点点深情，“只有你会这样勇敢的走近我，坚定不移，我们都是普通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可有可无，不会影响地球的转动，不会影响太阳的升落，可对我来说，你是不可或缺，我没有办法参与你的从前，但我希望你以后也能一直开心。”
夏烨知道，他是认真了，认真的听她的每一句话，认真的看她每一个动作，认真安慰她每一次失意。
一时间，胸腔里的不安与不甘统统都化作乌有，而是被一种柔软的安宁溢满。
“那你呢，你小时候开心吗？”她礼尚往来的关心。
穆臣顿了一下，默了片刻，说：“没有现在开心。”
夏烨抿着唇笑，觉得岁月静好。
晚上两人在穆臣的公寓依偎了良久，直到快十一点才恋恋不舍的出门。
穆臣送夏烨回祁和小区。
小区内车位紧张，穆臣将车停在外面的路边，然后两人步行进去，夏烨在单元楼前的小路口停下来，回身和穆臣面对面站着，仰头看着他。
穆臣亦温柔的回视，不知她又盘算着什么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