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也是临街两层,楼下一明两暗格局,西次间做了厨房,余大娘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江重涵走进去,只见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两个土灶、各种架子,东西很多,但甚是整洁。余大娘在灶上准备蒸饼,古大勇和杜玉娘各一个小杌子,坐在灶边烘火。
见到他进来,杜玉娘马上站起来见礼:“义兄。”
“不用客气。”江重涵将荷叶包递出去,“给。”
朱大昌给的烧饼是热乎的,江重涵一直揣在怀里,这会儿还是温热的,透出阵阵芝麻香。
把杜玉娘馋得悄悄咽了下口水,也把古大勇夫妇震惊住了。
这……他不是穷得只能吃橡子了,这怎么弄到的?
“我跟西街的朱大昌做了笔生意,这是定金。若是没有意外,晚上朱大叔还会送二两银子过来。”江重涵故意把话说得含糊。
古大勇夫妇没察觉,只是松了口气:“哦……”
朱大昌是个老实人,没贼心也没贼胆的。
看着他们的表情,江重涵不免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要是孤身一人,他绝不会这么小人之心地试探着,可杜玉娘一点自我防卫能力都没有。他白天是真的要出去挣点钱,否则别说参加县试了,温饱都成问题。问题是,他出去了,杜玉娘怎么办呢?
一个十一二岁的美人胚子,实在太值钱了,太容易被觊觎了。他选择了认义亲,就要为小姑娘负责。
现在,古大勇夫妇听说他跟朱大昌合作,还有二两银子的盈利,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跟记忆里一样厚道善良。这样的人,才好托付杜玉娘。
江重涵暗地里打定主意要回报他们,口中说:“余大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要我照顾你妹子?”余大娘想也不想,一口应下。“你放心,有我在,饿不着她。”
“多谢大娘,有劳了。”江重涵作了个揖,才说:“余大娘,今晚朱大叔若是过来送东西,您不必多问,只管收下,吃的你们三人吃,银子你替我收好。明天再麻烦您跟我出去,买些义妹用得着的东西。”
“明天?买东西?你哪来的……”
余大娘话还没说完,江重涵就一副要走的样子。杜玉娘急了,叫道:“义兄,你可吃过了?”
小姑娘没有心机,在古家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余大娘已经三言两语把话都套出来了。
从昨晚到现在,杜玉娘一粒米也没吃,就喝了刚才的一碗热水,早就饿坏了。要不,余大娘怎么赶着要蒸饼呢。
可这样饿了,拿到烧饼,杜玉娘也只是把干荷叶放在膝盖上,双手抓了一个,凑到嘴边而已,始终没有咬下。
当然没有,但江重涵面不改色地撒谎:“吃过了。”
“……”余大娘欲言又止。
算了,做人谁不要面子?早上她家老头嘴快,害涵哥儿被邻居嘲笑,已经被她暗地里念了好一顿。现在,总不好她也当场戳穿涵哥儿的谎言吧?
可杜玉娘只是天真,不是智障。她马上把手里的烧饼掰开,自己只留了一半,剩下的两个和大的那一半全都装在荷叶里,又递回去。
“我人小,这一点就够了。义兄是男子汉,饭量大,要多吃点。”
江重涵没有接:“不用,你留着,这三个烧饼是你今天一天的饭食了。”
三个烧饼也让来让去……余大娘怪不忍心的,发作道:“涵哥儿,你拿着!难道我家连顿饭都给不起你妹子吃么?”
“义兄……”杜玉娘眼泪盈眶,硬是忍住了,从干荷叶里拿出较小的一个饼,坚持说:“义兄,我在余大娘这里,不会饿着冻着,倒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义兄,你拿着吧。”
这孩子……江重涵忽然有点感动,终于还是接过了:“那我出门了,大叔大娘,我家义妹就劳烦你们了。”
说完拱拱手,转身就走。
“哎!”余大娘嘀咕着:“又是说走就走,干什么去啊这是……”
杜玉娘一派天真地说:“义兄挣钱去了。义兄还说了,晚上有位朱大叔会送二两银子来的。”
然后咬了一小口烧饼。
是芝麻的,好香好脆。
“唉……”余大娘和丈夫一齐叹息,摇头。
钱是那么好挣的么?
江重涵虽然现在懂事了,但本事又不是性子,说好就能好。他一个败家子,能跟朱大肠合伙挣几文钱?还二两银子,小姑娘对银子没数,不知道二两银子,都够寻常人家吃两个月了。
朱大肠要是真的会送银子来,江重涵还出去干什么?寒冬腊月的,躺在家里等不是更舒服?
*
江重涵在街上就着冷风吃了半个烧饼,将剩下那个用荷叶包好,装在怀里,整整衣衫,走进了书铺。
颖安县有且只有一家书铺,铺面还只有半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