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涵的第一反应是:胡说什么呢?拐卖妇女儿童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随即才想到,这是古代,哪来的有期徒刑?
胖妇人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心动了,再一次主动降价:“只要……只要十五两……不,十二两!小郎君,你放心,今日若没有你,她已死了,你买下她,她不会逃走的。小郎君也不忍心她在我手中受磋磨,不忍心我将她打死,对不对?你买了她吧!”
“小郎君!”怜姐比她还急,嘶哑而焦急地叫道:“莫说贱妾不值得,便是值得,你年纪轻轻,定然尚未婚配。未娶妻先买花姐回家,将来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没得耽误了你!贱妾一命不足惜,今日救命之恩,来世再结草衔环以报。小郎君,你勿要中了这老鸨儿的计”
她瞥了胖妇人一眼,笑得阴冷:“等迷|药效力退去,她焉能拿我如何?”
“不能么?”胖妇人威胁,“贱婢!你的卖身契还在老娘手中,你能逃到哪去?”
怜姐抬手掠了一下鬓发,柔柔地笑了:“左右不过鱼死网破。待我杀了你,抢光你的金银,便落草为寇,还怕甚么卖身契?”
胖妇人吓得脸色煞白,四周的百姓也觉得没看头了,纷纷开口。
“老鸨儿,别扯他了,你来晚了!”
“这是我们颖安县有名的败家子,若是早两年,莫说十二两,就是二十两、二百两他也出得起。现在么,他早就把家败光了,哪里买得起?”
“就是,他前两天还穷得只能吃橡子呢!”
怜姐蓦地咬了一下嘴唇。
她这样子落到眼中,胖妇人更是拉着江重涵不肯撒手,连声道:“那……那十两!”
“去去去!”朱大昌看够了热闹,一把将胖妇人推开。“有十两银子做甚么不行?买这么个东西!长得貌美又如何?行院出身,还没梳笼就先会偷人,肯定不守妇道……”
“朱大叔!”江重涵止住他伤人的话,岔开话题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瞧我!差点忘了!”朱大昌猛拍脑门,拉着他说:“涵哥儿,邹老爷想见你,走走走,别管闲事了,正事要紧。”
江重涵点头转身:“走吧。”
“公子!”胖妇人急得直跺脚:“九两!八两!八两我就卖了!”
江重涵却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去了药铺,问道:“掌柜的,刚才的药多少钱?”
掌柜的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一钱银子。”
朱大昌登时心疼不已:“这……这也太贵了!涵哥儿,你说你……”
“为救人命而已。”江重涵将仅剩的碎银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不急着收,反而问:“不是看那瘦马美貌?”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1]江重涵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这若是自家人,朱大肠非好好念叨一顿不可,但两人如今只是合伙做生意,不好多说,直把朱大肠憋了个好歹。
“朱大叔。”江重涵故意走出老远才问,“你找我什么事?”
朱大昌脸上一红:“昨日……那个,总之,邹老太太甚是喜爱我献的那道水晶冷淘脍,便买的菜谱。我,我是想卖的,反正邹老爷家也不会在外头买卖,同我争生意,就是不知你肯不肯……邹老爷便想见见你。”
“我明白了。”江重涵点头。
估计昨天邹老太太真的很喜欢吃水晶冷淘脍,也是真的想让朱大昌卖菜谱。至于要问过他肯不肯……这话江重涵不信。他猜,是朱大昌虽然把菜谱记下了,但表述不太清楚,邹家的厨子听不明白。于是邹乡宦要他过去,把把菜谱详细说一遍。
江重涵是没意见的,朱大昌却有些惴惴的,他此前担心江重涵把菜谱泄露出去,没想到现在倒是自己劝他卖。说完缘由之后,他一路上都不张嘴了,倒是让江重涵落得个耳根清净。
邹家在北大街东边,这一天正好是邹老太太寿诞正日,大门口人来人往,轿子不断,多的是穿红腰玉之人。朱大昌没敢往大门凑,只向角门去。
角门处也有一道长长的队伍排着,男女老少手上不是拎了食盒,就是捧着盘子。门里一个穿着青绢夹棉道袍的中年人站着,队伍最前面的人走到他面前,将盘子打开,却被呵斥一声,又盖上,恼恨地离开了。
哦。江重涵明白了。
原本邹乡宦就在征集能逗他老母亲开心的菜,朱大昌昨天得赏钱的事又已经传开了,今天乡亲们全都做了拿手菜来,想讨一分赏钱。
但很可惜,连管家的眼都入不了。
倒是看到朱大昌和江重涵的身影时,管家神色动了动。
朱大昌赶紧带着江重涵过去打招呼:“邱管家,我按照邹老爷说的,把涵哥儿带来了。”
这天江重涵自己的道袍洗了,穿了古大勇的旧衣衫,一套洗得发白的粗青布短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