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是亡命之徒,是大盗,不是杀手,暗杀这活儿其实是他第一次干。所以,尽管知道杀手最要紧的就是杀人,偷袭杀人,一击不成就应该立刻离开,否则就没有下次成功的机会了。
遭到阻拦的瞬间,他也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可林轻筠一亮出脸,一开口,毛大心里就一丝走的念头都没有了。
走什么走?这一走,江湖上马上就会传出他江淮毛大怕一个女人的话,以后他还用在江湖上混吗?
再说了,一个女人而已,拼力气他都能按死她!
“臭娘们儿!”毛大咬牙,转身大喝,又是一刀劈下。
方才他从墙头跳下就应该用劈刀,而不是刺,若是带着下冲的力道劈下,莫说这半两银子一把的解腕尖刀,就是这娘们儿的手,也早给他劈下来了!
他知道,林轻筠自然也知道,这一次她没有硬碰硬,而是旋身轻巧地避开。一手灯笼,一手劣质的解腕尖刀,林轻筠就这样与手持钢刀的江洋大盗在巷子里搏斗起来。
那文人自然就是巡按御史李文泽,见状,他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的江重涵。眼前方寸之地就是刀光剑影,这书生却丝毫不见惊慌之色,也不担心他那女护卫,反而朝他拱拱手,颇为自豪地问:“大人放心了么?”
“唔……”御史李文泽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折颔下长须,眼中不觉露出赞许之色。
他来颖安确实是为了调查颖安县试一事,但并不急在一时。按李御史的想法,在县试放榜时拿个人赃俱获是最理想的。但好友邹友直念念着颖安书生之苦,只道读书人能有几个三年可以浪费?这江姓书生又说要用逼狗急跳墙之计,他便也想看看到底是个怎么狗急跳墙法。
种种布置不说,只说这晚江姓书生来道,时机已到,请他作壁上观。
李文泽不觉好奇:“作壁上观?”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颖安数百学子之前途皆系于大人一身。戴知县与那杀手都不曾见过大人,只需由人假扮大人,再由我家护卫出手,擒拿下歹人即可,怎能让大人冒险?”
“哈哈哈!”李文泽大笑。
其实李家书僮就是个军中高手,他自己也少年学剑术,否则怎敢一人一书僮就下江南做巡按?
李文泽生性促狭,故意不说,只问道:“若本官非要去见识一番呢?”
江书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微微偏头向后,听到了什么之后,才拱手道:“大人有此雅兴,晚生们自当奉陪。大人,请。”
李文泽还真就请了,他叮嘱了书僮几句,便让江书生带路。在江书生前方,一个清瘦的身影提着灯笼,为两人照亮路。
那人小帽、直裰、黑布鞋,走路姿势轻捷,确实隐约可见练武的底子。不过,于男子而言,身材着实矮小了些。江书生身高五尺有余,在少年人中已是鹤立鸡群,那提灯人与他相比,足足矮了一个头,勉强五尺,身材也甚为单薄。
这样的人,能抵挡江洋大盗的攻击?
走进巷子时,李文泽已将特制的刀自袖中滑下,没想到,那护卫一出手就挡住了江洋大盗的袭击,出声露面,竟还是个女子!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
李文泽自己也练剑,很清楚光是比力气,这少女是比不过大盗的。方才大盗的偷袭若是一刀劈下,自上而下力道千钧,他们除了躲开绝无其他方法能想。可大盗只刺不劈,反而叫少女架住。
现在两人都在平地上,钢刀非大开大合不能发出威力,偏偏巷子狭窄,导致大盗的行动处处受限。而且巷子里唯一的光亮就是掌控在少女手里的灯笼。少女的身边始终被光芒笼罩,大盗的视线却因为她的忽远忽近而忽暗忽亮,明暗变化会对眼睛造成刺激,次数一多,大盗的眼睛就花了。
钢刀被一个少女架住,还久战不下,大盗本就心浮气躁,这下更是被灯笼的光晃得一腔怒火狂喷,控制不住地哇哇大叫起来。
“还躲!臭娘们儿!有本事别躲!”
“老子一刀结果了你!站住!”
与他相反,少女的动作轻盈敏捷、快如闪电,进退躲避之间轻松自如。往往大盗的刀劈下,她已经绕到了大盗身后,抬手便是一刀。
或刺或划,没一会儿,一股血腥味由淡及浓,逐渐在巷子里弥漫开来,大盗的衣衫上已经血迹斑斑,人也气喘吁吁,动作都慢了两分。
“筠娘,遛得差不多了。”江重涵突然出声。
“好。”
一声回应,毛大惊愕地发现,少女的气息竟一点也没变!
“呵,姑奶奶等人,遛着你玩呢,真当姑奶奶拿不下你这狗东西?”林轻筠冷笑,手上的招式忽然一变,不再是东一下西一下的躲闪,而是又快又重、宛如狂风暴雨般的袭击。
“你……!”毛大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当即心生怯意,转身就要跑,谁知刚一转身,就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