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用法术刻意封闭神识,浅漓这一觉睡得极沉稳,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向来行踪神秘的夜长玦早已不在屋内。
她侧躺在榻上,目光随意地盯着前方,赫然发现摆在屏风前的太一剑连同兰锜都消失不见,房间里也好像少了许多物件,变得越发空旷。
她瞬间开始心慌,竟觉得莫非是她睡前的态度惹恼了夜长玦,他一气之下就趁她睡着搬去了其他地方,又要与她冷战。
她立刻起身下塌,趿拉着鞋快步出卧房四处寻找一圈,到中堂才瞧见两个正在挪放桌椅的仙侍。
她本想上前询问他们夜长玦在何处,想起以前每次她问这个问题,仙侍的回答都是不知,她干脆作罢。
她心想夜长玦真要生气就随他乐意,她早就该习以为常,应当努力不去为此自寻烦恼才对。
她情绪回落平静,转回卧房收拾好妆容,拿出魔界的舆图仔细研究,筹谋该如何悄然避开结界进入北溟见到龟婆婆。
不多时仙侍来找她,说是鸿钧在主殿要见她,她毫不犹豫拒绝,“跟他说我身体不适,请他回去。”
仙侍刚领命出去,她又收到鸿钧的传音,说是全仙域都知道他是来赔礼道歉的,让她给点面子别任性。
浅漓立刻想到容千颜,心想别人可真是好命,能让堂堂道家始祖都如此纡尊降贵。
她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到前殿见大殿上堆满奇珍异宝,她内心毫无波澜,对主座上的鸿钧虚行个礼,“道祖可真是大手笔,心意已领,带上这些东西请回吧。”
一见面就被赶客,鸿钧很是头疼,也不提赔礼道歉的事,准备攻心。
在浅漓要转身离开时赶紧叫住她说道:“阿漓,既然你因为我促成这门姻亲而对我怨恨三千年,不如我再做主将这段姻缘解除如何?”
这话在浅漓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惊慌猜测是他的意思,还是夜长玦的打算。
亦或者是慕枫又跟他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在魔族时慕枫才能那般理直气壮信心满满地让她去和离。
她觉得应该跟夜长玦关系不大,八成是因为魔族,这让她不禁更加讨厌鸿钧,他凭什么反复来左右决定她的命运。
她很想对鸿钧破口大骂,可这里是仙域,他刚才还说全仙域都知道他是来赔礼道歉的。
本来让道祖因为一点口角就亲自登门道歉这种事,就足以让仙域无数人认定她自持清高,小题大做。
若是她还对他出言不逊,难免会引起群愤,魔族肯定巴不得仙域跟她有矛盾更加能顺利解除姻亲,绝不可能会给她撑腰。
至于夜长玦,她从来都不敢指望也指望不上。
她身后空无后盾,又从哪里来的底气恣意妄为。
她竭力忍住情绪,尽量平静地质问鸿钧,“我怨恨你?你未免也太高看我的本事。”
“我倒是很想知道,我才四千岁,就能跟你这位活了万万年的道祖有什么血海深仇,让你一次次地出手要把我推进深渊。”
她知道此时不该得罪别人,可想起满千岁生辰时的崩溃绝望,以及这三千年介于仙域跟魔族之间的如履薄冰,她实在无法再忍,厉声道:“你不妨先说说,如果我不答应,你又准备如何对付我?”
“我奉劝一句,让你徒弟屡次三番来挑衅我这种除了让人恶心外毫无攻击力的小伎俩,以后不必用了,不如换个光明磊落的方式,好让人高看一眼。”
鸿钧被她这番控诉吓得心神一晃,他本意是觉得浅漓这三千年过得也不幸福,若是她愿意,他干脆拨乱反正,希望她不要再记恨他。
他活了万万年,很少有人能对他眼缘,他是真心想把浅漓当成自己晚辈对待。
哪曾想她竟有如此大的怨气,居然觉得他在处处针对为难她。
他赶紧快声解释,“好阿漓,你这可是误解我了,我真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别再记恨我而已,你要是不愿意,当我没说就是。”
“当年没顾及你的意愿就让你强行嫁到仙域,的确是我思虑不周。”
“早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如此介怀,我当年应该收你为徒,魔族那四个小人也不敢对你如何。”
“我今日来可不是找你算账,而是觉得之前的确是我疏于管教,导致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屡次冒犯你,为此我已经决定打发她去冥界入轮回,端正心术后才能回来。”
“同时我也颁布道令,从今往后这仙域再不会有任何神仙敢来你面前言语冒犯。”
他眼见浅漓从怒气冲冲渐渐转变为平静惊讶,紧悬着的心得以落地。
他觉得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夜长玦,将人娶回来又不好好对待,要是这三千年浅漓过得很好,哪里会这么一直记恨他。
加之这次被夜长玦反将一军的怨气,让他果断选择给夜长玦穿小鞋,又道:“濯尘这小子对你不上心,让你这三千年过得不痛快,倒也是我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