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雪动怒了,不是以震慑为目的,而是真真切切地生气了。
而惹季如雪生气的代价就是:季羡晗被赶了出来。
没有飞船、没有代步车,她只身一人走在热闹的城区里,终点是百公里之外的X区。
来的时候热热闹闹,走的时候却冷冷清清。
季羡晗也说不清楚心里是啥样的滋味,只觉得心脏缺了一个口子,大街小巷的风都往里面灌,五脏六腑都冻得厉害。
城区里的庆功典礼还在继续,她早已没了凑热闹的劲儿,只管失了魂地往前走。
“姑娘,新鲜出炉的烤红薯。”
“这位女士,尝尝我们西边的特产呗?”
······
季羡晗拂开推销的手,从阵阵吆喝声中走出来,眼神没有焦距地汇在前方。
皇城区就芝麻点大,她走两步就到了皇城城门底下。
今日典礼大庆,昔日封闭的大门此刻无人看守,曾经不可僭越的皇室大门,也不过是人人都可跨越的大门。
季羡晗从城门底下走过,一滴黑水从她的眼前坠落,在地上漾出腐臭的黑色水花。
她呆滞地将目光投向上方,高不可攀的城门上悬挂着黢黑的人头,毛发旺盛而干燥,遮挡住了面容。
那颗人头在风中摇摆,时不时甩下几滴尸油和黑水。
看到这番景象,季羡晗吓得魂不守舍。
她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脚边聚了一滩血,哆嗦着嘴唇后退几步。
提起脚步跨过这道是非之门,季羡晗鼓起勇气回望城门上方。
城门的砖瓦上除了那颗人头,还有用红色染料写出的大字:‘裴晴’‘叛国’。
斑驳的砖瓦是她的坟墓,歪斜的红字是她的墓志铭,也是她的罪行。
季羡晗记起了这个名字,和有关这个名字的经历。
她没想到,几天未见,裴晴已经成为了帝国荣耀的装饰物。
照道理,季羡晗不应该难过,她应该骄傲,和这座城里的大家一样,为帝国的胜利而欢呼庆祝。
可季羡晗笑不出来。
鲜血、死亡和腐臭,裴晴的残体高高在上,她死亡的瞳孔映射出欢腾的群众,没有注意到她,也没有人在欢庆她的死亡。
他们只是为了享乐而庆祝。
热情的摊主打开了一瓶香槟,泡沫飞溅得到处都是,摊主笑嘻嘻地往杯子里添酒,不忘讨要货币。
矮小的老头到处溜达,趁摊主不注意,从背后伸出手顺走点吃食,骂骂咧咧地将塞进嘴巴,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季羡晗转身将一切抛在脑后,只想要远离这里的一切。
身后是整个帝国的狂欢,而眼前是摇晃的道路,在这场举国欢庆的盛大典礼之中,她的心瓦解成片。
如果不加快脚步,她势必会葬身在这一场庆典之中。
**
X区单元楼。
季羡晗无精打采地推开门:“我回来了。”
玄关处的拖鞋少了两双,她也不曾注意,蔫了吧唧地垂着脑袋,将自己的脚尖怼进拖鞋,一次不行,来了第二次,结果第二次还是不行。
好像老天就是和她作对一样,偏就不让她穿好。
季羡晗越急越出错,最后她自暴自弃,气鼓鼓地将拖鞋踹飞。
棉拖克服了自重,飞到与季羡晗齐平的高度,“啪嗒”一声,又从高处坠落,可怜巴巴地飞到远处躺着。
诸事不顺的时候,连拖鞋都会唱反调。
季羡晗心中的委屈断了弦,突然在这一瞬间爆发。
她毫无缘由地掉起了眼泪,无论怎么抹都抹不掉。
明明不想哭的,可是嗓子也不受控制地哽咽起来,鼻涕又塞满了鼻子,争先恐后地流下来。
季羡晗哭得一塌糊涂。
她用手背将鼻涕眼泪糊成一团,不停抽噎。
谁能想到她混日子混得好好的,天上砸下一个漂亮Omega,好不容易相处点感情来,结果这天煞的命运竟发起疯来,随随便便扔出一个困难都能将她砸死。
什么时候家国命运都轮到她操心了!
只是想好好过个日子,怎么就叛起国来了呢!
越想,季羡晗越悲,眼泪一个不留神就流了出来。
哭泣声把厨房的牛爷爷引了出来。
“这是咋的了?闺女?”他手上的洗洁精泡沫还来不及擦,急匆匆地凑到季羡晗跟前。
牛爷爷踮了踮脚,往季羡晗身后看。
他在看费之允去哪儿了。
头一回没看见,牛爷爷再一次踮起脚尖。
“闺女,咱女婿没一块儿回来吗?”
听到牛爷爷这样问,季羡晗哭得更大声了。
她甚至直接张开嘴巴嚎了起来,眼泪更是稀里哗啦地掉,打得牛爷爷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闺,闺女,这咋的了?”
季羡晗猛地吸了口鼻涕,“费之允······嗝”
她连续打了两个嗝,吸了吸掉下来的鼻涕:“费之允······”
“咋的了,闺女你倒是说完啊。”牛爷爷急得要死,恨不得糊她一脸泡沫,让她赶紧把下半句话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