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就先告辞了。”
林慕已经拎起了医疗箱,他还没有迈出脚步,而是用一种看不懂的神情望向季羡晗。
“怎,怎么?”
季羡晗见过很多次这种眼神,它就像是不幸的前兆,预示着一切不详。
“如果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赶上什么?”
“X区在城区边境进行火葬仪式,火葬的,应该是您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柳姨?
她心中有些刺痒,像是被某种小动物的尖刺扎了一下。
火葬仪式作为古老的死亡仪式,早就被城区淘汰了,城区在生命体死亡后,会将遗体存入冷冻胶囊,这样,生命就能维持最后的体面模样,永不腐烂,就好像永远不会死去那样,陷入沉睡。
只有X区还保留着这种落后残忍的仪式。
火葬者是谁,不言而喻。
季羡晗心脏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不断地往里灌。
营养剂还没有生效,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林院士,你能不能······”
她抓住林慕的白大褂,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带我过去。”
痛苦和希冀杂糅进同一双眼,脆弱得令人心碎。
可惜,脆弱并不是得到帮助理由。
林慕将头别到一边,沉默地掰开衣袖上的手,“小殿下,X区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我明白了。”
差一点,她又把人拖下水了。
季羡晗掀开被子,努力从床上坐起,眼前便是一阵晕眩。
她坐在床边缓和了许久,才能弯下身子穿鞋。
中途,她再度将手伸向林慕,得到又是一句拒绝:“小殿下,还请不要为难我。”
“我明白的。”季羡晗朝着他抿嘴笑了笑,局促地将手指蜷了起来,“林院士,能不能麻烦你扶我一下。”
她尴尬地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地伸着手。
季羡晗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后,她以为是自己的要求又越界了,讪讪把手收回来。
再等等,缓和一下,应该就能撑着床自己站起来了。
营养剂或许是生效了,她逐渐感受到四肢变得轻盈。
林慕主动将手递到她面前,那双长期浸泡在消毒水里的手很白,看着很冰冷的样子。
“我扶你。”他又抬了抬手,“但我只能送你出这扇门,后面的路,得靠你自己走。”
见季羡晗还愣着,他主动牵起她的手。
令人意外的是,这双手很温暖。
季羡晗借着他的力尝试着站起来,可脚底板像是踩进了棉花,软趴趴的,没有实感。
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林慕的手腕上,他皱着眉强撑,“还有五分钟,营养剂应该就能完全发挥效益,你提前熟悉一下你的四肢。”
她的小腿肚不停地打颤,膝盖一屈一屈,“嗯,麻烦您了。”
“我得特别提醒一下,您现在是Alpha,未经准许进入X区,是违反帝国律条的。”
“那还得麻烦林院士帮我向陛下打个申请,我来不及了。”
“好吧。”林慕大概是猜到她会这么说,没有迟疑地答应了:“但我可不能保证陛下一定会同意。”
“嗯。”
在林慕的搀扶下,季羡晗踉跄地跨出了寝殿的门槛。
恒星在上方热烈地照耀着,她竟然萌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松开林慕的手,她迎面沐浴着光,蹒跚前进。
林慕远远地站在身后,看着她微晃的背影一步步走远,才把话补上:“但愿你能赶上。”
只可惜,他声音太小,季羡晗走的太远。
祝福遗落在风中,散了。
**
当恒星的灰烬洒满这片土地的时候,季羡晗奔跑在路上。
这条路,她往返过无数回,每一次都归心似箭。
以前,她人还在皇城大门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发消息给牛爷爷,说“我要回来啦!”
时过境迁,季羡晗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X区不再是她想回就能回的家,而是她需要申请才能进入的区域。
Alpha的身份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
从林立的高楼到破败的荒野,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星球在她的余光里倒退,眼前只有一条无尽延伸的道路。
疾驰的风划破她的眼膜,带出一滴眼泪,只要她闭上双眼,这滴泪就会顺着脸颊滑落。
季羡晗数着耳边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第无数次一百下的时候,她看见芦苇荡的对岸冒起滔天的火焰。
漫天的红光覆罩在芦苇之上,仿佛要将整片河渠烧干。
河对面,就是柳姨的火葬。
古老的仪式只剩下火化这一习俗,亲友的哭声变成了天然的送葬曲。
灵魂在哀思中离开。
风声呜咽,如泣如诉,恒星的光芒藏入行星的背面,只余下光芒的灰烬,仿佛火星散落人间。
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