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乔跟着陈琳往楼上走,她父亲的房间就在靠走廊最近的一扇门内。
那扇门平时都紧闭着,今天竟然是虚掩的。
陈琳像往常一样推开老人卧室的门,第一时间映入沈知乔眼帘的竟是大片大片的墙壁和地板。
原本铺满整个房间、厚实柔软的深色花纹地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撤走了,露出光洁的深色地板。
而所有家具,包括床铺、褥子、被子,全都被人撤走了,只留下光秃秃的一张床。
而那扇窗户正大开着,窗帘被风扬起,带来了一片冷气。
“这...”沈知乔看了看陈琳,“今天不是你父亲的最后一次疗愈吗?他去哪儿了?”
“这是爸爸最喜欢的房间了。”
“我刚把这套房子买下的时候,其实给爸爸留了一个最大的房间,但他看上了这个,硬要住。”
陈琳不回答沈知乔的问题,只是面对窗户站着,自己没进去,也没邀请沈知乔进去。
沈知乔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抿紧唇,看着陈琳自顾自道:“之前沈老师你第一次来我家做客的时候,也说喜欢这个房间,后来我想了想....大概你们都是喜欢这样明亮又能看见自然风景的窗户吧。”
“都爱自由,无拘无束,因为你们没有被困在牢笼里,可以随时出入,去抚摸,去体验。”
陈琳说罢,转过身来,轻轻扣上门:“但我不可以。”
在陈琳说话期间,沈知乔敏锐地一直盯着她。
以往她从公司赶回来,都涂着红唇,急匆匆地把包放在过道里就带沈知乔上楼了。
可今日她没有打理头发,只是换了件素雅的茶色连体套装,略施脂粉就把沈知乔迎进了门。
今日陈琳的情绪是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先别激动,告诉我叔叔去哪了?”沈知乔察觉出她情绪不对,也自知不能再激化她的情绪,只得率先安抚。
陈琳慢慢低下头,低得很低。
低到沈知乔都误以为她可能在流泪了。
窗外的风声被门隔绝在了卧室里,在这寂静的过道里,沈知乔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聚精会神地继续观察对方。
忽然,陈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下一秒,她又扑在沈知乔肩上笑了个不停。
“好啦,是不是被我难得矫情吓到了?其实昨天我已经把爸爸送到海滨新建的康养中心了。”陈琳道,“我都调查过了,条件还不错,比养老院好一点,至少不用早起,我爸爸爱睡懒觉。”
说罢,她眼神亮晶晶地抬起头:“今天让你来,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告别。”
“你是我到临海后的唯一一个朋友,沈知乔老师。”陈琳看着她,“我决定先去国外工作一段时间,等我爸爸彻底状态稳定了,就把他接走。”
“这个房子,也已经挂出去售卖了。”
沈知乔还没问及李忠全,就被人挽着手拉到了一楼去:“喝点我给你泡的茶吧,别惊讶,我早就有打算。今天叫你来呢,还有个忙要请你帮。”
“什么忙?”
“可以拜托你在我走了以后帮我爸爸找一个监护人吗?”陈琳说到这里,见沈知乔脸色变了,立马改口,“不是要抛弃我爸爸的意思,就是我对这方面不懂,我听说居委会可以担任老人的监护人。”
“你帮我调查一下如果我出国,他条件是否符合,我等下把我爸的资料传给你,需要什么再跟我说。”
沈知乔迟疑几秒:“你打算出国多久?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照顾你父亲吗?”
陈琳抿抿唇,望着壁炉里正噼里啪啦燃烧的木炭:“嗯,应该会挺久的。”
她说句话的时候,有一缕发丝从耳边欲垂欲落,像她那欲出口,却又没说出来的忧伤。
等她再完全转过脸来,有勇气看沈知乔一眼时,别到耳后的头发却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盖住了她的侧脸。
“拜托沈老师了。”
最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都说喝茶解毒,有益身体,因此沈知乔喝了很多。
到了要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个人把茶全喝完了,而对面陈琳那边的杯子却全程干干净净,一口都没喝。
才把沈知乔送到玄关口,陈琳就说自己犯困,都是熟人就不送到大门口了,她要回去睡觉了。
沈知乔点头,看着人上楼去了,这才欠身慢慢穿鞋。
等穿好鞋刚要开门离开时,她才发现似乎她把包落在沙发上了。
于是,她又换回拖鞋,穿过客厅,去沙发上寻她的包。
就在刚才两人说话间,她的那个小水桶包被自己碰倒了,里面的粉饼滚落到了地毯上,还有两根口红似乎也不见了。
于是她欠下身来,在茶几附近翻找。
第一根口红滚落到了地毯上,第二根口红滚在了棕色印花流苏抱枕附近。
而沈知乔伸手去摸口红时,却同时摸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空瓶子。
第一个瓶身通体透明,里面没有任何药片,上面贴着手写的红色标签,有“镇定类”字样,而第二个瓶子里只剩孤零零的一颗药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