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楹给他看了手中这封信。
崔仲英的脸色渐渐沉重起来。
谢楹问道:“将军觉得我朝兵力如何?”
崔仲英道:“自高祖以来,本朝一直厚待士兵,拥军百万,兵力强盛,御敌与门外。”
“可哀家怎么听说,许多边关作战的士兵发不出饷银,甚至有战死沙场的士兵连抚恤银和勋田也发不到家人手里,长此以往,还有人敢为国征战吗?”
崔仲英一时说不出话,看来谢楹是早有准备。
本朝立国时当兵者本来地位很高,待遇丰厚,一家中常常以出了一个被选中当兵的人为傲。可天下承平已久,士兵无仗可打,一些地方士兵常常被一些勋贵之家借去修园子、挖池塘,形同苦役,渐渐的当兵便成了一件被人瞧不起的苦差。
这还算好的,若是碰上苛刻的将军,平时克扣饷银,还吃不饱住不好,熬个几年连命都没了,故而逃兵者众。
若在边关,则更加惨烈。本就是苦寒之地,又有外族虎视眈眈,虽不敢大举来犯,却有小股部落时来侵扰。高祖之时,立功和战死的士兵都有当地官员敲锣打鼓上门抚恤褒奖,送上勋爵和封赏。可时日一长,军队管理便渐渐松懈下来,许多嘉奖便不能及时送到,甚至有死后家人领不到抚恤银的情况。
崔仲英斟酌着语言:“娘娘是忧心异族来袭吗?”
谢楹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乌恒人觊觎我朝国土不是一日两日,岂可不防?且这些士兵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哀家怎能坐视不理?”
谢楹与崔仲英在御书房一直谈到深夜,崔仲英回到府中,还在想谢楹今日与他说的话。
崔士安走到崔仲英面前问道:“父亲,太后娘娘今日说了什么?”
崔仲英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娘娘有意改兵制?”
崔士安神情不变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娘娘想怎么改?”
“娘娘想要裁军!”
崔士安沉吟片刻,“此事若由父亲提起,朝中反对声想必会少很多。”
“你疯了!”
“我们这位太后娘娘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既然如此,父亲何不早做打算?”
“如今内忧外患,裁军之后,如何抵御外敌?”
崔士安轻笑道:“父亲,如今百姓人人以当兵为耻,各军多有逃兵,再不变革,面对乌恒人,我们还有一战之力吗?”
崔仲英眉头紧锁:“你就这么看好太后娘娘?如果由我提出,其他将军会怎么看我?”
“如今我们已经跟太后娘娘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父亲不只是一军之将,更是圣上的辅政大臣,自然要以圣上为先。”
崔仲英看着他的儿子:“圣上和太后娘娘如今是一体,以后呢?”
“圣上亲政起码还有十几年,父亲在担心什么?太后娘娘能依仗的不只有我们,此时若不为娘娘分忧,难道等别人来代替我们?”
崔仲英半晌没说话,手握着茶杯,却无心品茶。
崔士安道:“富贵险中求,不是吗?”
西北军一事最终以主将丰良下狱了结,只是此人在押送回京的路上跑了,西北军的将领换成了谢楹的人。
武毅大将军在朝会上历数了如今兵制下的种种弊端,呈上了十条强军之法。
朝中大臣在听到第一条就是要裁军之后,纷纷哗然。
“高祖皇帝是马上皇帝,如今我们不能开疆扩土,反而要裁军,怎么对得起高祖皇帝?”
“乌恒人对我朝虎视眈眈,若是听说我们要裁军,趁虚而入怎么办?”
武毅大将军道:“如今军中有不少老弱病残,他们早有思归之心,放他们还乡是一举两得的事。挑选合格的士兵留下,再行操练,才是强军之法。”
“乌恒人前几年才被我军打退,短时间不会再来,若不趁这段时间提升军队战力,等乌恒人再来,那时才是心腹大患。”
武毅大将军呈上的折子里还有重新调整军队编制、改军器监、提高待遇、轮换戍边等种种方略,够各位大臣们吵上好几天的了。
众人吵到最后,都看向了珠帘后的那个人,虽是武毅大将军上书,可要说没有谢楹的授意,在场的大臣们谁也不信。
谢楹道:“崔将军居安不忘思危,实乃国之良臣。”
一句话就给此事定了性,崔将军是良臣,那反对的人自然是别有用心了。
“哀家不懂军事,兵部尚书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兵部尚书上前道:“是。”
孔宾对此极为不满,太后连军事都要插手,等到小皇帝亲政之时,太后会愿意放权吗?到时候她手中有兵,皇帝岂不是成了傀儡?
可朝中事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就连王丞相对太后也多有退让,他一个帝师又能做什么呢?
孔宾不知疲倦地坚持向小皇帝灌输为君之道,小皇帝左耳进右耳出,谢楹毕竟是亲手养大他的人,他已经习惯了依靠母后。
军队改制之后,早该退役的人都被放回了乡,留下来的人则重新编制,大大提高了待遇,也禁绝了勋贵借兵干苦力的事,一时间人心鼓舞,当兵的人也不再觉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