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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3)

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其实,不敢以告人。

离开摘星楼时,殷郊在前面走得飞快。姬发知道他又是犯了那倔强性子——觉得殷郑未同他一般说出实话,胸中气闷。想着且让他自己静一静,气过了也就好了。于此,他自己便放慢了脚步,与殷郑同行。

月色自那雕栏的镂空出漏进来,落在二人的衣衫上,似珍珠点点。寂静的夜色在他们两人之间悄悄地流淌着,二人皆缄口不言。姬发走在殷郑之前一级台阶的位置,夜风浮动殷郑的裙袂,擦过他的指尖。他停下脚步来,望向殷郑,

“公主,殷郊他——”

“我知道。”殷郑垂着眼帘,似把摘星楼的台阶数了一遍。她没有看姬发的眼睛,“我不怪他。”

她越过姬发,朝鹿台门口走去。姬发见她不愿多言也只得安静地跟上去,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行至门前,殷郊正在遣散各方质子。姬发听到他说:

“今夜本也是西北两营值守,你和姜文焕就先回去吧。有我和姬发,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若是随意换防,实在容易闹得人丁混乱。今夜已生乱象,再有人趁乱混进来就不好了。”

待东南两营各自离去,殷郑方自鹿台内走出,立于石阶之上。兄妹二人就这般各据一方,相望无言。

片刻之后,殷郊率先蹿上鹿台门前的石阶,伸手攥住殷郑的小臂,皱眉问道:

“你今日为何不说实话?你分明什么都知道——死的是你身边的侍女,你比谁都清楚!你为何不同父亲直言,反而说那些无关的虚妄之言?!”

“殷郑,他是我们的父亲啊!你忍心看他被妖狐蛊惑吗?”殷郊的眼中尽是不解与忧虑,“国不可一日无主——父亲多受那狐妖蛊惑一日,大商的天下就危及一分。本就是天谴将至——”

殷郊的话还没说完,殷郑就打断了他。

“我说了什么,阿兄都听到了,父亲也听到了。”殷郑的眼眸淡如泉水,温和而平静地望着她的兄长,“父亲自有决断。”

殷郊只顾死死盯住妹妹的眼睛,却忽略了少女苍白而微微颤抖的唇瓣。

“父亲是被妖狐蛊惑了——他何来决断,还要我说多少次啊!”大商太子扯着妹妹小臂的手又紧了一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旋即殷郊神色一变,目光凛然地望向摘星楼的顶端。他拽着殷郑的手臂,再次向着鹿台的大门走去,“走,你现在就跟我去和父亲说清楚。”

可这次是姬发挡在他身前。只见身着战甲的少年几步上前,一手按住殷郊的肩膀,摇了摇头。殷郊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他咬着牙隐忍所有的不快,

“姬发,你也拦我?”

“可以了殷郊,”姬发看着好友,希望以眼神制止他,“大王今日已然不快。若再擅创鹿台第二次,就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殷郊正要反驳,忽然感到自己掌中妹妹细瘦的手臂在扭动着试图挣脱。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太用力了,恐怕伤着了殷郑,旋即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回过头,殷郊刚想说几句温和的话哄一哄家中小妹,请她和自己一道去戳穿狐妖的真面目——让父王的心境重回清明,再为圣主。

可不知何时,妹妹身后多了个高大的影子。一身王家侍卫的重甲,肩上的玉饰在夜色里幽然生光——

崇应彪的身影是比夜更深重的暗色,衬得殷郑好像月色一样的轻盈。

殷郊愣了片刻,正想着要说什么,却感到指间一空——妹妹的身影若潭中银鱼避入石缝之间一般,闪到了崇应彪身后。

“崇应彪?”殷郊的声音极为不满,“你怎么还在这儿?”

少年的指尖叩着剑柄处的雕饰,发出声声脆响。殷郊不用猜都知道,他面上一定又是那种极为欠揍的不屑笑容。

“殷郊,脑子里除了妖狐还可以装点别的事——比如,今日是西北两营夜巡。”

“夜巡你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今夜既然狐妖作祟,那我自有义务要把公主安全送回寝殿。”

“用不着你送——”

“怎么,我送你还是你送公主?还是你准备在路上把没吵完的续上?抑或是说不清了去寻皇后替你评评理?”

听到这儿,躲在他身后的殷郑莫名有些想笑——心中的郁结与委屈也跟着消散了不少。她从前只是听殷郊和姬发说过崇应彪的嘴总是格外的欠揍,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她确乎是见识了。

“这是家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

“呦?”崇应彪冷笑了一声,“家事?”

“姬发,你这太子伴读当得太投入了吧?什么时候改姓殷了?也不通知我们给你庆祝庆祝脱了农籍——”

眼看着又是一场即将一触即发的战争。殷郑知道,若自己此时不站出来说句话,今夜怕是都难得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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