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到拐他胳膊:“你走。”
阳台防盗窗栏杆一排一排的阴影打在他脸上,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周到这边,以避开阳光直射眼睛。
他看一眼手表:“我还真得马上走。”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周到。
刚才把人惹了,这会儿要给她顺毛。
“好了好了。”他翘着个二郎腿,揉一把周到的后脑勺,“本来也有话跟你说,马上要出个差,这几天别去看发财,不然跑空了。”
周到问:“你放韩述家里了?”
他很是惆怅的语调,“嗯啊,它妈又不管他,怎么办呢?”
他黑色的瞳孔像幽静的深渊,在黄昏时刻这样注视着她,周到一抬眼,莫名觉得被烫了一下。
然后他轻轻说:“等我回来啊。”
周到心尖颤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撬动了周边土壤。
同时心里腾起的还有另一种奇异的感受,类似于,见证嫩苗在深秋发芽的诡谲荒诞。
她打量着张辰宿,内双眼皮,只有眨眼的时候才能看见一点褶皱。
“你......”周到嘴唇嗫嚅,最后别过目光。
她看向前面的一盆蝴蝶兰,白色花瓣中间嵌一点黄,“你别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他今天开玩笑来劲了一样,但听语气仔细一琢磨好像又很无辜。
周到不回答,她坐姿端正,两只手放在双腿上,像小学生在上课。
张辰宿又问:“不习惯了?”
她还是不说话,不知道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完全不打算搭理他。
等了好一会,她岔开话题,嘴唇翕张:“你出差干什么?”
他双手大张,搭在沙发背沿上,像一双手搂着她后背。
“我出差干什么。”他重复一遍,像是觉得好笑,“我出差为了让贝萨走进周老师课堂。”
又绕到前几天的话题了,他说得认真,周到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我真得走了。”他站起身,又突然顿住,视线移到她身上:“周到,你知道嗅觉效应吗?”
“啊?”她终于有了点不同于刚才的反应,抬起头看他的一张脸上满是疑惑。
几秒过后她终于点点头,“知道。”
“那你说说看。”
“就是说,一直闻一种味道,习惯了就闻不出来了。”
张辰宿点点头,她还没说完,像有下文。
“就像我之前觉得你有款香水很臭来着,像那个什么,樟脑丸的味道,但现在......”
她凑他近点,在空中深嗅了两下,边回味边沉思道:“我闻着闻着好像也适应了。”
她说完“嗯”了一声表示结束,然后仰着头,好像真的在等他点评她的答案。
张辰宿哑然。
他听着前半段觉得好像还像那么点意思,她是怎么做到说到后面就既离题十万八千里,仔细一琢磨又是正确答案的?
他站在原地舔了舔唇,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弯腰顺手把另一个抱枕扔过去,再无奈不过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没喷?”
抱枕精准落入她怀里,周到捏了一角,觉得莫名其妙,望着他:“那我说的也不算错吧?”
他又看眼手表,往外走的时候一挥手,撂下一句,“零分。”
“零分?”周到看着他背影,摸不着头脑。
大门一开一合,合上之前他的声音又从门口传来:“真走了。”
她觉得这人精神分裂,想一出是一出的,前一秒还在......,这个词在她心里一跃而过,她没敢细想。
可后一秒又在出题考她。
周到仰躺下去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这沙发小,她半个小腿都搁在外面自然下垂,脚尖快要点地。
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拖鞋,看着头顶木制圆圈装饰的复古吊灯。
“怎么就零分了?”她规律性地左右偏转脑袋,天花板在她眼里是一副转动的画框。
腿一个力度没控制好,右脚上的拖鞋飞了出去。
她自言自语懊恼地叹口气,起身单脚跳着去捡。
一蹦,随即一个念头冒出来:他别不是无聊到搞了个什么面试题来问她吧?
这年头当他员工还真不容易。
周到动作连贯地套上鞋就往客厅走,“妈,我们去吃楼下的重庆小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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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风,周到进教室的时候先去窗边合上了窗,只留下手掌宽的一条缝。
她提前给学生们说了今天的安排,前一节她先讲课,后一节谈景和来给大家做分享。
周到在白板上板书时,余光瞥见谈景和已经到了。
门没关,他今天戴了副金框眼镜,远远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