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句话越过了她心里的防线,她终于呼出一口气,面容也沉下来:“师弟,给人留面子是我一贯的做法,但是你既然过分了,也别怪我说话直白。”
“明明之前还约我周末去美术馆,结果没约到,所以订了周六的机票准备走,但路上又恰好看见了我,所以想再试试,因为你回上海并不着急,沉没成本不大,所以试试也不会亏,最多不过一张机票的钱。”
“你或许喜欢我,但其实没那么喜欢我。你只是想超过我,一直以来都把我当作目标,包括你很久之前来问我会不会去耐克,都是担心自己在这场比拼中失败。但其实我从来没有跟你比过。”
“爱情跟营销不一样,没有换条路换个方案的说法,也和多大年龄无关,唯一的要求就是喜欢。如果你姑姑催婚,你可以去找一个和你有类似想法的人,着急结婚的人很多,没必要非找我。”
“以上都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因为你先猜测了我,所以也不一定对。”
她微仰着头,嘴唇翕张,话没断过一句。
谈景和用一种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脸上的神色打量她——白水鉴心的这么一个人,看着聪明,实际也聪明。
他原本以为识人心是他这一类人的特长。
良久,他嘴唇嚅嗫:“师姐,你不觉得你有些理想主义吗?”
“这年头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都叫理想主义了吗?”她话头紧跟着他话尾,轻轻笑一声,把手揣进衣兜里,“如果你航班起飞时间是十二点,那现在去还来得及。”
周到转过身,板鞋在地板上走路没有一丝声响,她听见背后的人问她:“如果他今天不来,你会不会改变你的想法?”
她没回答,走进街道旁一家星巴克,背对着大门而坐。
相比于外面的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周到掏出手机,准备给张辰宿去个电话。
她这才发现二十分钟前张辰宿给她打过两个电话,但她手机静音了没接到。
周到回拨过去,冰冷的女声提示手机暂时无法接通。
她又试了一次,还是老样子。
谈景和猜对了,他们约的时间是十点。
她刚刚憋了一肚子气,张辰宿的迟到像一根针,彻底把她一肚子酸水戳破,要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走了没有,她真能不争气地现场哭出来。
她重新点回微信,看见张辰宿在来电的同一时间给她发了微信,内容是让她接电话。
又接连打了好几个过去,还是无人接听,发微信也没人回。
周到不知道干坐了多久,终于站起身推门出去。
谈景和已经走了,她脚步酸软,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站在张辰宿家门口,没敲门,直接输入密码。
几声提示音过后,她心一横推开门。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发财听到动静跑过来摇着尾巴望着她。
有风穿过,显得里面空荡荡的,像能响起回声。
周到合上门,不死心地去看几个房间。
最后是书房,椅背后的大书架庄严而立,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淡淡凝视。
书桌桌面除了些资料和杂志,还有那天她见到过的绘本。
她随手拿起来,觉得无处可去,出了书房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
类似于秋千的设计,圆弧形椅子上垫了坐垫,周到双腿悬空,整个人窝在里面一页一页翻看绘本。
封面上写着插画师是英国人,偏好山川草木这类自然景观的呈现,风格是纯色调治愈风。
封面是一个没有鼻子的卡通小人,背靠满山繁花,译者将标题翻译为《失去嗅觉的那一天》。
故事从他讨厌自己的鼻子讲起,有天他的鼻子真的不见了,同时也失去了嗅觉。插画师用图文描绘了他在失去嗅觉后的一天内,对朝露的清冽和春天的梨花通通失去了感知能力。
故事最后,恢复了嗅觉的小人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他埋头深嗅,说其实树叶也有香味。
周到从头看到尾,张辰宿没有回来,也没有给她回电话。
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鬼使神差地学着画里的小人感受了下叶子的气味。
做完深嗅的动作,又反应过来,骂自己多半是疯了。
她身体后仰,摇椅轻微晃动,在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楼下小区里间隔相种的树木落叶纷飞。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
屋内太过安静,突然的声音让周到一惊,翻转手机看向屏幕,来电人显示张辰宿。
“到到?”他喊她。
积攒的委屈顷刻爆发,她接起电话眼泪先在眼睛里打转。
周到听到他呼吸急促,接着是很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到到,你还在那等吗?”
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