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酷夏将近。
可魔界地域内却与凡间的光景大相径庭,黯淡无光的夜空如同一张骇人的血盘大口,将辉光与暖意吞下的同时,也将活物们的生气吸了个精光。
更诡异的是,在顶峰那座恢弘华丽的主殿四周,竟能看见凡间百姓成亲时所用的囍字剪纸,甚至还换上了朦胧艳丽的红纱帘,同花烛上的热烈焰火一起摇曳。
上万只邪魔妖怪簇拥于大殿内外,哄哄闹闹的喧嚷声不绝于耳。
这般热闹的景象在魔界中千年难得一见,就连一向轻世傲物的魔尊陆拂霄也难得屈膝跪地,牵着心上人递来的红绸,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复杂繁琐的昏礼仪式。
“夫妻对拜!”
随着扮作礼生的雁怪扑腾着双翅高声欢呼,黎雾敛眸垂眉,鞠躬行礼的须臾间,已然将射向她的所有目光一并收进眼底。
这些魔物们或嫉恨,或艳羡,或揶揄讽笑,但到底无人敢发出反对的声音。
只因她是魔界尊主陆拂霄的白月光。
在世人眼中,她温柔貌美,实力高强,曾是被寄予厚望的正道名门弟子,可如今……反倒成了一朵必须依附于魔尊才能生存的菟丝花。
这一切,都是因为百年前的仙魔大战。
这场战役爆发后,黎雾深陷其中,伤重失忆,最后被心悦于她的魔尊救了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被陆拂霄体贴入微的行为感动,心生情愫。久而久之,她便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对方身上,不再于外人面前展露武姿与灵力。
两人相伴百年后,她终于答应做陆拂霄的魔尊夫人。
礼成之际,黎雾面带娇羞地抬起头,目视那位身居高位的魔尊攥住红绸,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她缓缓迈近。
陆拂霄额前的碎发长得遮住了左眼,只瞧得见另一只狭长深邃的眼迸出浓郁的墨色,绵绵情意夹杂在其中久久不愿散去。
最后,他停在她身前,取下发间那支象征着魔界尊主之位的褐红骨簪,将其一分为二,塑成两枚精致华美的对戒。
陆拂霄紧握住她的手,将那枚骨戒轻轻推进,直至圈住她无名指,殷红的光点瞬时于两枚戒指间齐齐迸发。
他薄唇微张,说出了她期许已久的那句话。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陆拂霄的夫——”
可还未待陆拂霄说完,殿外忽然沸反盈天。
片刻后,一位满身是血的白衣女子顺着众魔默契让开的小道跌跌撞撞闯进来,她扑向陆拂霄的那一刻,也遏制住了男子接下来的话语。
期间,竟然无人敢作阻拦。
“今日本尊大婚,是谁在此作…!”
陆拂霄厉喝出声,手中不过瞬息已经凝聚起一团浑厚灵气。
可就在看见血衣女子面容的一霎,他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了一般,硬生生止住朝前攻击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乱……”
被舍下的只字片语消散在空中的同时,全场噤若寒蝉。
眼前的血衣女子经脉尽断,伤痕累累,体内灵鼎不知所踪,就连修仙者最重视的髓骨都被连根拔除了,如同一个孱弱的将死之人。
可是那张脸,却同不远处的黎雾生得极为相似。
而黎雾……也在看清那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仙姿玉容时,难以置信地瞪圆了杏眼,双手用力攥住裙摆望向前方,久久无法言语。
她瞧见陆拂霄难以自抑地飞身上前,搀住血衣女子,柔声唤对方——
“黎、黎舞……”
“……是你,真的是你!”
话音刚落,那名血衣女子还未来得及作出回应,便失去意识,倒在了陆拂霄怀里。
目睹眼前的荒唐景象,黎雾怔怔地往前挪步,思绪却不由得纷飞发散。
往日记忆瞬时涌上心头,她记得魔尊曾手把手教习过自己,她的名,读作wǔ,但写作雾。
……原是骗她的。
以往那些魔物们故意奚落她时也曾提到过一二,不仅讽刺她在外购置物什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还嗤笑她将脑子和修为一并丢在了那场仙魔大战里。
黎雾眼睁睁看着陆拂霄将昏迷的女子一把抱起,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时,瞬时慌了神。
方才还一脸柔情的魔尊此刻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她赶忙提起厚重的婚服,顶着摇摇欲坠的凤冠,快步奔向二人。
仓皇之中,黎雾已经下意识喊出了自家夫君的名字。
“拂霄——”
谁知还未待她触及陆拂霄的衣角,便被一道迅猛的罡风狠狠击退至峰峦崖边。
随着这道灵气掠过,汹涌四溅的赤红岩浆滴落在黎雾的手臂与小腿处,将她的衣摆蚀出了数个焦褐色的小洞。
她强忍疼痛,噙着泪花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