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妃瞳孔微缩,欲要开口,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夫妻数载,二人虽称不上琴瑟和鸣,可关键时候的默契还是有的。
太子之意绝不仅仅是前面几句。
毕竟瑚图里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自幼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怕患有痴傻之症,夫妻俩也没有半点嫌弃,反而更加精心看护着女儿。
瑚图里痊愈之后的一系列举动,也唯有那腹语惊世骇俗,旁的饮食口味,习性神态,都和从前的瑚图里没有两样。
说句大不敬的,世间若是真有这么厉害的精怪,何必舍近求远来附身瑚图里,而不去寻皇上太子乃至旁的阿哥,或是弘皙这个备受瞩目的皇孙,甚至是太子妃自己。
夫妻二人没想出个章程来,就被外头的动静给打断了。
来人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梁九功,迎着好大的风雪,带了两个徒弟过来送赏,进屋时冻得发抖,白净无须的脸被风刮得通红。
梁九功素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份笑意在他捧着热茶,怀里捂着暖意融融的手炉时,达到了最真切的境界。
太监在宫里地位最低,哪怕混到了他这个位置,许多人眼里还是瞧不起他的。哪怕迫于无奈要讨好,也是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意思,以为赏点儿金叶子银锞子,他就合该感恩戴德。
太子妃殿下,是这宫里少有的和气人儿了。
他连连谢过太子妃,才说出自己的来意“皇上听说三格格似有痊愈,很关切呢,今年一连几回家宴,都没见三格格露面儿,要是三格格好了,就请太子爷带着,去给皇上蹲个安,也叫皇上放心一二才好。”
太子闻言僵在原地,因着大师批命的几句话,汗阿玛对瑚图里倒是有几分回护,若是瑚图里好全了,去蹲个安是应当的。
可问题就在这儿了,瑚图里的腹语,凡是有血缘之人都能听到。
汗阿玛若是听到瑚图里二废二立麻子和麻宝大清亡了这类的言语,也不知会作何反应
想归想,太子现下也没法子做什么,告诫瑚图里心里不许想这些可是一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告诫了又如何,他总不能叫瑚图里心里时时刻刻什么都不想。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更何况能听到这腹语之人,满宫里都是。
瑚图里身上玄乎的事儿太多了,说也说不尽的。
临走时,太子瞧见太子妃泪水涟涟,万般不舍的模样,只能重重握着她的手,低声允诺“孤一定将瑚图里好生带回来。”
他知道太子妃有多疼爱瑚图里,听到他被二废二立时,她没有这么失态,听到大清亡了,她也没有这么失态。
只有瑚图里,才能牵动她的心绪至此。
楚鸢由人摆布着梳头洗脸,穿上厚厚的带着柔软皮毛的袍子,被塞进了太子的怀里。
她不傻,皇帝要见她,还来的这么急,这么不容人拒绝,定然是有自己的办法知道了什么。
虽然来得早了点,不过我也不亏,好歹吃了顿饱饭。哎,希望康师傅能有什么办法把我送回去吧。
太子沉浸在失落中的心绪顿时被抽离,抱着瑚图里的手臂有些僵硬。
康师傅
这又是什么新称呼
梁九功在围房暂歇片刻,拎着补好炭火,披上火笼烤暖了的褂子,跟在太子身后慢慢走着。
走出去没两步,肩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雪花,先前在室内的那点儿暖意早被风吹跑了。
可是心里头倒还有几分暖意。
梁九功拢了拢袖子,低声道“太子爷,雪大路滑,您慢着点儿。奴才听说,先前给三格格批命的那位大师,就是雪地里摔了一跤,如今都站不起来了,说来倒是吓人得很。”
窝在太子怀里的楚鸢闻言,示意自己还是下地走路吧。
便宜爹本来就够惨了,当了几十年太子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别再摔出个什么来,跟凤宝一样腿残然后被废,最后被荔枝捡了便宜哎,大家都不容易啊。
太子原本稳当当的步伐一滞,虽说瑚图里是在体谅他,可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对呢
她所说的“凤宝”又是何人
依瑚图里所言,此人想必曾经也是太子,还患有腿疾,最后被“荔枝”捡了便宜荔枝这个读音,难道是唐高宗李治
那这凤宝所指,便是唐太宗的嫡长子李承乾了。
也不知瑚图里那失散的几分魂魄到底去了何处,学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如此为他与唐太宗的废太子起绰号,没有好恶,更无偏私,不像是诅咒,倒像是后人戏说。
被这么一打搅,太子心中沉重的心情散去了几分。
但他也没忽略梁九功的提醒。
为瑚图里批命的大师无故摔断双腿,有心之人,自然是要借着此事生事的,最好把这些都归结在瑚图里和东宫身上